”
赵灵春一听这话,心里便愈发交集,忙说:“爷,灵春儿命苦,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为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肯定也知道那天的缘由,求求你如实相告,就当是可怜可怜莪吧!”
可一字胡充耳不闻,只是不紧不慢地将骨牌码好,旋即冷声道:“这次换你打骰子。”
赵灵春哪还有那份闲心,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桌案上,又迅速渗进毡布里消失不见。
“爷,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吧!我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我也不富贵,只有这一身皮囊,真格算是自己個儿的,你要看得上,只管拿去,任打任骂,凭你怎么折腾,灵春儿绝不吭声!”
一字胡板着一张脸,似乎对人世间的所有悲喜都无动于衷,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骨牌。
“打骰子,我告诉你!”
赵灵春无奈,便抓起骰子,又扔了出去。
一字胡这才接着说:“你们何家的事儿,得从光绪二十八年说起,那年夏天,你爹押了一趟去新民的镖,途径奉天的时候,跟一个叫韩策的人,起了点争执。这韩策的舅舅,叫周云甫。周云甫有个干女儿,名叫许如清,当然了,大家都叫她‘串儿红’。”
赵灵春的身子轰然一怔,脑子里传来一阵尖锐的耳鸣。
“这件事……跟红姐有关?”
“开牌。”
“到底是不是跟红姐有关?”
“开——牌!”
赵灵春看也不看,就把骨牌翻了过来。
一字胡的手上,仍旧是通杀全局的双天至尊!
“你们长风镖局,何新培也好,何力山也罢,也只在辽阳有点小蔓儿,既然动手打伤了韩策,按周云甫的脾气,当然是要报仇。可那老爷子岁数大了,就只好让别人代劳了。”
“‘海老鸮’?”
赵灵春感觉胸口上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令她呼吸困难、恶心干呕。
她既然是“会芳里”的姑娘,自然免不了时常见到这几个人。
“这次换你洗牌。”一字胡淡淡地吩咐道。
这一次,赵灵春没有多余的废话,立马乖乖地洗牌、码牌。
“咔嚓!”
火炉里的一根老柴烧断。
一字胡往炉子里扔了两截木炭,用炉钩子拨弄了两下,再吹一口气,幽蓝色的火苗顷刻间飞出几片火星,屋子里便又暖和了几分。
“端掉长风镖局,是江城海带人一手操办的,老二先打头阵,老三出的主意,老四收的尾子,老五踩的盘子,老六、老七负责具体执行。”
紧接着,一字胡便把“海老鸮”当年如何借刀杀人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赵灵春静静地听着,出奇冷静,十根纤细的手指机械般地将骨牌码好,不等再有吩咐,便自觉地打出骰子,给二人分牌。
唯一变化的,是她那双愈发黝黑的瞳仁,不再倒映出任何光亮,脚下的炉火烧得正盛,却照不见她心底的模样。
“他们每一个,都是你的仇人!当然,为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这计划,还需要有个不知情的空子来当引信。”
一字胡双臂拄着桌面,微微欠起身子,接着说:“当年,就是这个空子,把毛子带去了你家!就是这个空子,亲手杀了你爹何力山!你和你妈,还有你姐,在被毛子凌辱强暴的时候,这个空子还在扒窗户窃笑偷看呢!”
“谁?”
赵灵春吊起眼梢,恨恨地问。
“你听好,那个空子叫:江——小——道!”
死寂。
赵灵春紧紧地握着两只拳头——许久,许久——随后又松开手,整个人绵软无力地往椅背上一靠,冷哼了一声。
“呵!原来,这七年时间,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赵灵春难以说服自己,跟这些仇人混在一起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无意间找人替他们解过围。
命运弄人,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个中滋味,谁能懂?
但她心里没有悲悯,更没有惶惑,血海深仇,岂是这七年的小恩小惠就能平息?
她拎得清,说到底,自己也只不过是“会芳里”的一个拿来卖钱的窑姐儿!
“呼!呼!”
炉子里的火焰燃至极盛。
“爷,你想让我做啥?”赵灵春挺明白,“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些,肯定也跟江城海有仇,你要是看得起我,灵春儿——不,何春——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没想到,小胡子却呵呵一笑,说:“你身在‘会芳里’,我不可能总跟你见面,你也不用听我的吩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只需要等个机会,能杀便杀!”
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手枪,沿着桌面递到赵灵春身前。
赵灵春战战兢兢地拿起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