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烦道。
“呵呵,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是看你们值夜辛苦,身为百姓,想表示表示,慰劳一下兄弟们。”
沈国良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几张奉票,茑悄地塞进那士兵的手里。
“军爷,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今晚要是出不去,就不一定要等到啥时候了。”
“嚯!爷们儿,你还挺上道!”
新军士兵接过奉票,左右看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将其揣进兜里。
没想到,这老哥收了钱以后,仍然横在道中间,竟在那装傻充愣、一言不发,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军爷?”沈国良皱起眉头,问,“我这边,可以走了吗?”
“往哪走?”新军士兵吹胡子瞪眼,竖起大拇哥朝身后指了指,“城门上贴着告示,你不认字儿还是咋的?兹事体大!任何人都没有例外,洋人来了,也不能出城!”
沈国良的脸色顿时铁青。
拿钱不办事儿,这新军看起来还不如巡防营讲究呢!
可兵就是兵,蔓儿再大的江湖老合,倘若无权无势,也只能任由官兵宰割。
沈国良杀心顿起,可看了看对面的三十几号兵丁,最终也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嘿!你咋还不走?在这愣着干啥?”新军士兵没好气地骂道,“今天哥们儿心情好,没抓你就不错了,赶紧滚,别他妈在我这晃悠碍眼!你拿那眼神瞅我是啥意思?啊?”
“没有没有,多谢军爷高抬贵手,我这就回去!”
沈国良别无他法,只好老老实实地转身回去,本想着去其他城门那边碰碰运气,却发现城内的各个交通咽喉、城门楼子、甚至是马拉铁道,都有灯火掩映,不是新军、就是巡防营;不是巡防营,就是巡警。
于是,心情便跟着愈发沉重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奉天城几十年来,哪怕是打仗的时候,城内戒严都没到这种程度。
这场鼠疫,似乎霎时间将省城变成了一座炼蛊场,所有人都变成了笼中困兽,插翅难飞。
万般无奈下,沈国良只好牵着老马,朝家那边往回走。
只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行人,每一处墙角,似乎都藏着冷箭;每一条胡同,似乎都架着枪口——果然,夜路,不是什么人都能走得了。
兜兜转转小半天,沈国良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家的宅院门口。
走上前去,正要开门的时候,身后的老马见此情形,突然打了一个鼻响,似乎是在对这一趟毫无意义的旅途表达不满。
然而,偏偏是这一阵看似不经意的声响,却让沈国良伸向门环的手,毫无预兆地停在了半空。
从嘴巴里呼出的哈气,在朱漆门板上迅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说不出任何缘由,只是单纯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国良突然改变了主意,今晚不回家了。去老式的客栈、去新式的宾馆、哪怕是去窑子里对付一宿……
总而言之,不能回家!
想罢,沈国良立马便要转身离开,可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响,未及扭头,一根冰凉透骨的枪管,便抵在了他的后脑。
“五哥,开门吧!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七弟给你一个体面。”
宫保南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低沉,或者说,有点儿沙哑。
沈国良浑身一怔,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过了很久,他才像是从冰河里爬上岸的落难者一般,颓然而又无力地说道:“老七,还得是你啊!也只有你,才有这么好的身手。”
宫保南没有吱声。
沈国良不敢妄动——没有意义,如果说连老七都起了杀心,此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接下方才的话头。
“老七,大哥那么看重你,要是你能别那么颓,支棱起来,争一口气……咱们大伙儿,可能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早就自立门户了,何必还给别人当崽子?”
宫保南仍然不响。
“其实,我对大哥——”
“开门!”
宫保南将枪口往前推了一下,发出最后通牒。
“我得拿钥匙。”沈国良头也不回地问,“你放心吗?”
“门没锁,直接推开吧。”宫保南冷冷地回道。
沈国良有点意外,不由得朝身旁的老马瞥了一眼,喟然叹息道:“老七,给五哥留个全乎的,好使不?”
宫保南犹豫了一下,几番纠结,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开门吧。”
沈国良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伸出手抵住门板,却听“吱呀呀”一声响,院门大开,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谁在里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