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江小道焦急道:“哎呀我的天,大夫,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挑了。”
苏文棋将话翻译过去。
司督阁便推了推眼镜,靠近炕头,看向江城海肋下的伤口,嘴里不停的跟两个女护士嘟囔着什么。
左看右看,在征得江小道的同意后,司督阁便用手术刀,在江城海的肋下剜下几块溃烂的腐肉,旋即重新上药,包扎伤口,又转头让护士拿了一瓶洋药。
众人看着那瓶漂白的小药片,都不禁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什么药?”
苏文棋便跟着翻译道:“安替匹麟。”
“什么屁临?”江小道疑惑地问。
“是一种解热镇痛的抗炎药。”
“抗什么炎?炎在哪呢?刚才不是把烂肉都割下去了么!”江小道仍然不解。
关伟倒是见多识广,连忙接过话茬,说:“哦,这个、这个就是洋人的万应灵丹吧?我在报纸上看见过。”
万应灵丹——统治寒热,感冒,风湿痛,头痛,喉痛,牙痛,关节痛,筋骨痛等之圣药,世界驰名。
如此灵丹妙药,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江小道毫不心疼,直说:“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司督阁当然不肯,也没这个必要,只是吩咐众人按时服用。
江小道和胡小妍听得连连点头,末了才问:“只要吃了这个药,我爹就没事儿了吧?”
司督阁却摇了摇头,经由苏文棋翻译道:“这要看你父亲恢复得怎么样,目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江小道对此很不满意,可中医西医都对老爹的伤情持悲观态度,他自己也登时乱了方寸。
事实也的确如此。
接下来,一连七八天的时间,“海老鸮”的伤势急剧恶化,安替匹麟没少吃,腐肉也没少割,但伤口却始终不见愈合、好转。
非但如此,就连身上的其他部位,原本已经长出的肉芽,竟也渐渐的枯萎、坏死下去,变成黑漆漆的空洞,并不断向外渗出脓血。
连续的高烧和疼痛,让这位曾经叱咤江湖的大蔓儿,如今也只有哀嚎叫骂的份儿。
人被病痛折磨,吃得便愈发少了,几天光景下来,除了伤口处浮肿以外,“海老鸮”整个人便都跟着枯瘦下来。
烧至四五天的时候,万应灵丹的镇痛效果就已经远远不够了,于是乎,大烟膏子被搬上了炕桌。
本以为偷得一线生机,是福大命大,却不想转瞬之间,便显现出下世的光景。
如此苦痛,哀嚎声听得人心慌,以至于让人疑心,要是当初当场毙命,似乎也未必是件坏事。
烧至六七天的时候,宫保南把江小道叫出屋外,沉吟着低声说:“小道,准备后事吧。”
上好的棺木、寿衣都已齐备,可江城海却又始终吊着一口气不死,仿佛是半生作恶,临到这把岁数,便把该还的债,全都还回去了。
期间,奉天不少线上的合字,也纷纷前来慰问、探望。
江小道和胡小妍守在老爹身边,近乎寸步不离,生怕一不留神,便错过了最后一面。
许如清刚刚痊愈不久,日夜听着江城海哀嚎不止,神经便跟着紧绷起来,时不时就要犯病闹上一阵。
总而言之,这一大家子端的是鸡犬不宁。
这年,自然也是过不下去了。
烧至第八天,万药不灵,大烟膏子也带不来片刻安宁,溃烂的毒血深入骨髓,江城海疼得满头大汗,彻夜不眠,泪水不受控制,顺着眼角往下淌。
能试的都试了,仍旧徒劳无用。
这天夜里,院子里站满了江家的骨干:关伟、宫保南、赵国砚、韩心远、钟遇山、四风口并一干打手,以及苏家派来的帮手。
江小道面沉似水,跟胡小妍四目相对,随后静悄悄地走到炕沿儿,默不作声地看向眼前这座大山——这座曾经让他仰仗、倚靠的大山!
如今,这座大山垂垂老矣。
江城海的脸上不再有当年的强横,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呻吟。
十年父子,往昔的一幕幕,如同跑马灯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爹!咱不遭罪了,儿子小道,送你一程吧?”
江城海的胸脯剧烈起伏,唇边发白,嘴角上残留了干黏的唾沫。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干枯的右手,冲炕梢处的大衣箱指了指,口齿含混地说:“那……那个、那个……”
“哪个?”
江小道皱起眉头,缓步走到炕梢附近,掀开衣箱,往里一看——却见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最上面。
这是那年六十大寿,江小道送给老爹的礼物。
因为买错了衣码,江城海一直没法上身,可眼下饱经病痛折磨,除了伤口浮肿以外,整个人瘦削下来,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