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大将军府邸。
花园里。
袁绍正躺在竹床上,仰望着头顶发呆。
自从许都逃回来,他就一直在家养身体。
他也得知之前逃离许都,那听到的咆哮声,压根不是什么守城将士的声音,而是江东大军攻破城池的欢呼声。
想到自己堂堂四世三公之后,原先掌握着青、幽、冀、并四州,数十万大军,百万百姓,无数良田。
最终却败给了江东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子。
袁绍就感觉郁闷至极,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对方还推出什么新帝,并且册封了所谓的吴王,还被准许建国吴国,让他更是难受得受不了。
就这时,花园入口处走进来一下人道:“家主,荀公求见!”
袁绍这才坐起来了一些,看向花园入口道:“让他进来。”
下人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衫的身影走了进来。
赫然是荀谌。
袁绍见到荀谌,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挤出笑容道:“友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最近你身体不是一直不舒服,需要静养吗?”
原来,自从许都回来之后,荀谌也病倒了。
更确切地说,是郁闷倒了。
荀谌自从跟着兄长荀彧从颍川搬到冀州来,一路顺风顺水。
可这一年,不只是兄长和嫂子被先帝赐死,如今自己又辅佐袁绍打了大败仗,原先声名赫赫的河北四庭柱,如今一个不剩。
两个早已经战死。
两个投降死敌。
颍川四杰之一的辛毗,也投了。
作为豫州派领袖,颍川四杰的老大,他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失败。
尤其是最近他出门散心,路人都指指点点,觉得他名不符实,以前全靠田丰和沮授。现在田丰已死,沮授归隐,他的无能就被暴露出来。
荀谌这个月,头发都白了大半。
因此,他一直以身体抱恙为由,静养在家。
见袁绍看了过来,荀谌加快脚步过去,朝着袁绍躬身行了一礼道:“明公。”
袁绍忙虚搀扶起荀谌,指了指旁边的蒲团道:“坐吧!说说,今天怎么找来了?”
荀谌倒也不扭捏,跪坐在袁绍旁边的蒲团上,看向袁绍,挤出一抹苦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袁绍道:“明公,这是我告老还乡的文书,请明公批准。”
袁绍噌地下坐直身体,怒道:“你要离开我?”
荀谌叹了口气,幽幽道:“最近,我请了医工去我府邸,帮我看了下。”
“医工说我命不久矣,最长一年,让我准备后事。”
袁绍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震惊道:“怎么可能!伱才多大年纪?身体也一直不错!不就是最近有些不舒服而已,为何就说命不久矣?”
荀谌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其实,我之前身体就不行了,医工提醒过我,说是消渴病。”
“以前依照着医工嘱托,我慢慢调养,所以身体也就那样,只是偶尔有些头晕眼花,四肢冰凉。”
“我也时常保持着舒适的心情。”
“这一年来,征战沙场,吃喝都无法规律,又接连经历惨败。”
“几年前,我每天还能睡三到四个时辰。”
“而现在,我每天甚至一个时辰都睡不到。”
“躺在床上,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将士们惨死在我眼前景象。”
“而且,后背之前擦伤一个伤口,却再也无法痊愈,如今,已经深入肉里,可以看到白骨了。”
袁绍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忧伤和自责,沉默下来。
荀谌见状,笑了一声道:“明公,无需伤悲。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也无法避免。”
“我时间不多了。”
“征战了大半生,我是时候停下来,去享受我这最后的时光了。”
袁绍这才从荀谌手里接过卷轴,声音有些颤抖道:“何时走?”
荀谌道:“明天早上。”
袁绍愕然道:“这么急?至少允许我给你办个宴席送别吧!”
荀谌摇了摇头道:“我不配。”
“若是此次和江东开战,田丰和沮授都在,兴许,我们就不会败。我们拥有如此大的优势,我到现在也无法明白,我们为何就输了?”
“我这等人,连这都想不通,这些年,作为谋主,我实在是愧对明公的厚爱。”
袁绍缓缓躺回竹床上道:“都走了啊!”
“田丰没了。”
“沮授归隐了。”
“如今,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想当初,我们一起对抗公孙瓒,何等的意气风发?”
“彼时,颜良文丑尚在。”
“我真有一种天下在我手的感觉。”
荀谌叹息了口气,这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