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应声答道:“此必是误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张将军素来性如烈火,不知变通,还望机伯先生转告刘荆州,海量不必计较。
而且沿江一带,此前击溃围攻孱陵的武陵郡兵、并零陵邢道荣部后,溃兵残部逃散极多。有些死硬之贼,本该坚决抓捕,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但他们却藏匿在沿江各地,伺机寻船偷越离境。张将军也是不想跑了叛将罪人,才严肃江防的。
而且,如今荆南各地,叛军基本已经平定,只剩张羡本人盘踞的长沙城依然负隅顽抗,其余各郡县,已不需要刘荆州再派兵马来助战。
大军调动,钱粮耗费必然不菲,我军既然已经做到这個份上了,顺手毕其功于一役即可,何必再折腾荆北军民百姓呢。文、黄二位将军还是请回吧。”
伊籍听了这话,才微微变色,有点不敢置信地质问:“如此说来,莫非车骑将军要直接吞并荆南四郡地盘,让荆南也如江夏郡的江南部分一般,从此不听从我主刘荆州之调遣?
此事……怕是难以让天下人心服吧?天下皆知我主之荆州牧,乃天子册封,且镇守荆州已有十年,与民秋毫无犯,还多有容纳流亡北士,使天下人于乱世得一方乐土——
这一点,便是孔明先生当年,也是亲自体会过的,要不是刘荆州当初让甘宁助你回豫章省亲救难,诸葛家何以有今日?如此有德之人,孔明先生何忍以怨报德?车骑将军岂忍横夺其郡县?
我军虽然力弱,但如此行径,怕是要失大义于天下,车骑将军一世英名信义……窃以为不值!”
诸葛亮也不得不承认,伊籍这番话,稍微有一点道理。
毕竟刘表和刘备的关系,如今算是一起奉衣带诏的盟友了,虽然刘表实际上没出多少力,最多只是想拿回一个宛城,没有其他大志。
刘表对诸葛亮乃至当初的诸葛玄,也算有点故旧交情,仅此一点,诸葛亮也不好不顾名声、以怨报德。
最关键的是,刘备本人在乎大义之名,他要跟曹操反着来。
于是诸葛亮中肯地说:“机伯先生何出此言!我们何时说过要强占荆南四郡了!我们只是来协助平叛的!但景升公一介文人,不谙兵事,以致未能防患未然,荆南兵连祸结,连累百姓,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主车骑将军,英果明断,天下知名,若非我军于张羡派出邢道荣北侵江陵时,星夜发兵、倍道兼程断其后,最后合力围歼邢道荣,怕是如今南郡也已深遭兵灾破坏!就算江陵城池得以固守,百姓必然流离失所,农事也会失其时,形成饥荒。
景升公为何执着于盯着荆南郡县土地,却没看到我军对南郡百姓的恩德!”
伊籍被诸葛亮的反驳堵得一噎,不得不承认确实也有道理。
刘备军好歹是帮刘表歼灭了一支入侵刘表腹心固有领土的敌军,这怎么说也是一份恩情,应该交换回一些谢意。
伊籍也算是老实人,抹不开面子,只能说:“车骑将军助我军退敌的高义,自然是要感谢的,籍也素知其仁德信义。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这点恩德就要彻底霸占荆南四郡,实在于理不合。
方才先生说,车骑将军并无强占四郡之心,不知此言又当作何解?只要贵军确实不想强占四郡,其他条件自然都能谈,我军也能在别的方面多退几步,另外设法感激退敌之恩。”
诸葛亮这才图穷匕见说道:“我军当然没想强占四郡,但经过张羡之乱,荆南官员毕竟多有罪过,人心惶惶。他们当中有些是死硬从贼的,已经被我军处决,明正典刑。
但还有些只是迫于形势,被人裹挟,王师到时,他们纷纷反正,归顺了我主。若是将来我们把这些地方完全交还给景升公管理,这些官员又岂会不担心被景升公清算?
或许景升公有容人之量,但天下人素知景升公在襄阳也未必能诸事自主!有多少事务是被蒯家、蔡家蛊惑掣肘!如果蒯家、蔡家想要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诛锄异己,将来对这些曾经被裹挟的降官下手,换成他们自己的人,那我主车骑将军,岂不是失信于天下、未能保护住来降的义臣!
所以,凡是有归义之臣管理的郡县,我们是绝对不能交出的!而且我们还要保持驻军,以确保蒯、蔡不会派人来清算陷害!至于那些死硬从贼的罪官、被处决后空出来的官位,我们倒是可以给景升公以重新任命之权。
比如武陵太守金旋,死硬从贼被杀,其位出缺,景升公若有合适人选,我们可以任由他任命新的武陵太守。但武陵郡我们仍然必须驻军,确保归义的孱陵县令李严、夷道县令董和等,不会被蔡、蒯陷害清算!”
伊籍闻言,顿时语塞。
诸葛亮的要求,似乎从大义来说,也完全站得住脚。他已经说了没想侵占土地,只是为了保护反正的义臣。
谁都知道,如果李严原本是刘表的人,但他在战时被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