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才在东海、琅琊接连失地,一直退到彭城才稳住。刘备最近势头很迅猛,真乃孤之心腹大患。
没想到袁绍刚死半年,刘备隐隐然便要成为一个不亚于袁绍的威胁,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为今之计,诸公以为朝廷当如何调度缓急,以应时弊。”
曹操把夏侯渊的败报,和钟繇、张既送来的捷报,都摆在案头,一手揉着太阳穴。
隐隐觉得自官渡之战后、一度缓解了的头风病,似乎又有重新加重的趋势了。这种病还真是跟人的心情有莫大的关系,精神压力一大,就容易头疼。
荀彧、荀攸来之前就已经充分了解过情况,所以对战事的进展也并不觉得意外。
荀彧还是那么老成持重,建议曹操不要因小失大:“明公切勿以一时之失为念,还是要抓大放小,一鼓作气先北后南。
我军攻打并州如此顺利,一方面固然是天寒地冻,太行断绝了冀、并之间谷道,袁尚无法增援高干。另一方面,也是袁家已失去北方人心所致。
二袁内战,河北人心惶惶不安,不知所归,看似地盘都还是二袁的,实际上只要明年朝廷大军北上,除了邺城以外,必能传檄而定,闻风归降。
在下这几个月也在暗中观察,搜集河北二袁战报,吾观河北众将,临战不肯出死力者甚多。
上至吕旷、吕翔、焦触,下到马延、张顗,等朝廷大军再次北上时,这些人都有可能争取,只要明公许以高官厚禄,确保他们兵权如故即可。
还有那些当年因为想杀公孙瓒为刘虞报仇而投袁绍的幽州鲜卑诸将,如牵招、阎柔等,临危时也必不能为袁氏死节。
所以,明年开春后朝廷北进的方略,是绝对不能更动的。哪怕徐州方向,刘备有可能趁虚而入,也不能影响进攻河北。
相比之下,明公倒是该广求奇谋之士,设法届时尽快攻破邺城,对袁尚速战速决。只有打河北打得够快,才是对徐、淮方向最好的保护。”
荀彧这几个月,对于先北后南、尽快解决腹背受敌的问题,也是想了很多,心中早有成算。
他也看出了曹操最近有一丁点犹豫,担心已经捏在手头的利益重新出现松动,所以总是想着“既要、又要、还要”。荀彧便敏锐地提醒他避免这一点,该果断的时候还是要果断。
历史上,曹操攻邺城,前后花了三年,但这不等于以曹操的绝对实力,他真的必须攻三年。中间他为了勾引二袁内斗,撤兵来回拉扯,浪费了很多时间。
这也是因为原本历史上,曹操不用急。袁绍死后,他觉得天下已定,没必要吃相太难看,搞得彻底山河破碎、打下来也变成烂地。
从这個角度来说,曹操虽然一边干着屠城的事情、一边写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诗,但他毕竟不是董卓、傕汜之流的纯粹残暴之徒。
曹操在确保一块地盘已经能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时,还是会好好保护这块地盘,希望用损失尽量小的方式来完好拿到手。这一点跟李傕郭汜也是有本质区别的,那些人是哪怕把地盘拿到手、实打实控住了,依然不珍惜。
曹操只会不珍惜那些他拿不到的东西,反正是别人的,打烂了就打烂了。
所以,这一世有刘备在旁环伺,曹操当然要提速。
而提速肯定意味着更多的伤亡,以及更加不择手段,拿下地盘的同时,有可能把地盘打烂,造成更多破坏。
曹操想了很久,最终也不得不承认,荀彧说的是对的。
“孤意已决,对冀州,不要再考虑战争破坏的问题了,一切以最快拿下为要。文若可有什么攻战的良法?”曹操饶有深意地看向荀彧。
“攻战杀伐,非属下所长,还请明公见谅。”荀彧不想出那些不择手段的具体战术计策,他也不擅长这个,便体面地承认了自己的能力局限性。
“人各有所长,果然是勉强不来。”曹操似乎也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只是自嘲一笑,然后就挥手示意荀彧退下了。
荀彧走后,荀攸原本也打算跟着,曹操却以眼神示意他再坐一会儿。
荀攸很想装没看见,但俩人眼神已经在这下意识一瞥之间接触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也躲不过,荀攸只好帮着出这些竭泽而渔的馊主意。
“公达擅长奇谋,可有什么能加速对袁尚作战的妙策,必能教我。”曹操屏退左右,让荀攸坐到更近前的位置,虚前席以询。
荀攸想了很久,叹道:“若求毕其功于一役,不计其余,怕是来年开春后,等着凌汛涨水,一上来就掘漳水以灌城。然后等城内成为泽国,城墙根基泡软,再以舟船直入强攻。
不过,此法需要提前阴集大量力役、辅兵,提前偷偷施工,待工成之际,尤要加大投入。如此一来,来年猛攻之初,必然会对其他各线兵力、民力产生影响。”
曹操摸了摸胡子,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