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贤是没有负伤,但邓贤在城东抵挡张飞的攻城时,也是亲自带队堵口的,也斩杀了两个敌兵。虽然杀人不多,可也是实打实身先士卒了。
既如此,泠苞也不敢显摆,身为武将,稍微杀了几个敌兵就受伤了,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只能说,敌军装备精良,不好对付。
法正也不急,只是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暗暗引导他们:“泠都尉,邓都尉,以你们估算,凭张飞的战力,我们能守多久?跟我说实话。”
泠苞、邓贤相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说道:“城中有一万五千兵马,还能抽调民壮乡勇守城,跟张飞拼消耗,死守一个月不成问题。如果张飞顾忌伤亡,不肯保持猛攻,改为围城的话,拖过这个冬天都没问题。”
“真能守一个月?”法正毫无语气波动地追问了一句。
二将也低下头去:“就算持续猛攻,守二十日应该没问题。张飞的攻坚器械之利,确实也出乎我军预料。
不过今日是一时措手不及,加上敌军刚开始强攻,士气正锐。
等他们下次再来时,气势没那么盛了,我军也习惯了对付葛公车之法,想必能打得更好一些。”
法正并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让气氛又沉寂了一会儿,用沉默的力量,让二将自己心里发毛、忍不住自行反思。
直到法正观察到他们眼神出现闪躲,他才趁势转移话题,继续攻心:“二位将军可曾想过,主公执掌益州这些年,百姓与大族,所受恩惠、劳苦,比之当年天下太平时,究竟是多是少?”
泠苞一愣:“俺一介武夫,没算过这些。”
邓贤比他稍稍有脑子点,斟酌着说:“主公父子两代治蜀,要说百姓的税赋,那自然是不轻的。不过徭役倒是比当初少了。板楯蛮和青羌人也不用再出蜀当兵,可以就地被征募为兵。各大豪族,也都能省下人力,经营自家产业。”
法正并不反驳,而是先顺势承认了对方的算账,然后话锋一转:“邓都尉倒是算账明白,确是如此——不过,那至少也是三年前的状态了吧。自从曹贼入汉中,百姓充军者十余万,这服役的苦楚,不比桓灵时的徭役之苦还重。”
泠苞、邓贤微微色变,察觉到一丝不正常,异口同声道:“怎么能这么比?这三年苦,那是因为有外敌要打我们,如果没人来打,百姓服役绝对是极少的。”
法正:“但是天下大势已经到了这一步,以后一直会有人打来的。守住了这一波,也还有下一波。主公治下百姓服役少,只是此前蜀地以外的各家诸侯互相制衡,无暇顾及我们时的偶然幸事,却不能长久。”
二将不敢造次,只是狐疑问道:“法参军莫非另有出路?”
法正当然不傻,他看得出,二将的心态还没够火候,自己并不直接掌握兵权,还需要慢慢软化,就没有交浅言深:“我也想有出路,可惜出路哪是那么好找的?
你们不读书,所以没有察觉。我却是看了射进城的诸葛檄文,虽是敌军之言,但其所讲道理,实在是让人难以反驳。我纯粹是以探究天道德运的眼光,审视一番罢了。
蜀中徭役、兵役轻,只是蜀外四分五裂时的特例,蜀外不再四分五裂,我们就要年年受苦了。当然此事也不是无解,我就曾想过,若是主公也能强硬一些,成一代雄主。
带着我们蜀中儿郎,出蜀匡扶汉室,讨平曹贼,那么将来蜀中子弟,也能安享轻徭薄赋,直到常远。但是主公无此雄心,只想过安稳日子。那么注定外面的世界平静之时,就是我蜀中永无宁日之时。”
法正把诸葛瑾檄文上的话语,改头换面结合蜀人关心的实际情况,设身处地说了一遍。不知不觉间,也让泠苞、邓贤等人植入了一个意识:
为了蜀地百姓的日子轻松,而选择忠义,这是对的。
但是,要让一时的惠民变成永远的惠民,一个前提就是不能抱着割据的心态,要让整个天下恢复太平。
匡扶汉室是正义的,但割据不作为就是可耻的。
要么赢,要么输,都有可能是正义的。但硬拖是不正义的,尤其是硬拖的状态下还毫无进取心,连等待“天下有变”时出蜀打一票的勇气和计划都没有,那他就该亡。
以小敌大,本来就不能乱莽,积蓄实力是对的。历史上诸葛亮姜维后来北伐,也有积蓄力量、等待天下有变的蛰伏期,但至少他们看到机会后还是会搏。
而刘璋是哪怕看到天下有变,也不会搏。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诸侯存在本身的罪。
想自立,没想过统一天下,这就是罪,这就是分裂天下,导致双方都陷入军备竞赛,双方人民都受苦。要么就干脆投了别自立。
魏蜀吴至少动机上都是想过统一天下的,也有行动,他们的主公没刘璋那么暗弱。
这些道理,诸葛瑾的檄文上没写,不过法正读书也多,算是潜移默化结合蜀人的实际情况,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