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德西亚号的装卸甲板此刻正涌动着一股狂热的活力,工人与水手们步调急促地走过甲板,负责后勤部分的技术军士们则三三两两地拿着数据板站在他们之间,观察各类载具的数据。
他们中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做这件工作,还是有不少人想回到地面上去好好休息几天的。可这毕竟是职责,由不得你愿意或者不愿意。
夜刃内虽然不乏反抗权威的性格与风气,但也没人会蠢到反抗轰炸机和炮艇们的权威,没了它们,战争要如何进行?
机仆们则从机库的另一端远道而来,身上挂满工具,手中推着推车。它们不会抱怨,也不能抱怨。它们只是呆板地从船的另一侧走来,又呆板地从这儿离开,回到它们来的地方。
被设定好的程序操控着它们仅存的意识活动着被机械塞满的血肉之躯,它们被异化了,但它们本身根本意识不到。它们受着程序的操控,终生都将如此生活。
但是,它们真的有‘生活’这种概念吗?
赛维塔目送它们离去,没有思考答案。
他懒洋洋地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神态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慵懒。这当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姿态,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干净版本的诺斯特拉莫黑帮。
卡里尔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年轻的第一连成员得以用‘暂时协助后勤’的名义待在了特里德西亚号上,这点很好,实际上,是非常好。
赛维塔当然不知道帝国之拳和西吉斯蒙德为什么会大老远地跑到诺斯特拉莫来,可他也懒得关心这件事。
大远征期间,阿斯塔特的足迹遍布整个银河,不管你想不想去某些地方,你都必须去。赛维塔不关心西吉斯蒙德的到来,他只关心西吉斯蒙德什么时候离开。说来残酷,但这就是他的真心。
他可不想真的一直待在轨道上,诺斯特拉莫上有几座专供给夜刃们使用的大浴场,他已经心心念念很久了。如果不摆脱西吉斯蒙德,他是不可能安心去地面泡澡的。
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一直喜欢浴场这种建筑,连带着甚至让他对极限战士都有了不少好感
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赛维塔感到一阵久违的放松。他闭上眼睛,开始聆听自己的心跳。
这个习惯是从不戴金丝眼镜的贝尔洛斯那儿学来的。
记述者当时跟着他们在一座陷落的城市内穿梭,在赛维塔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用一把刀杀了六个叛军,然后又用手扼死了最后一个。
当夜刃们找到他的时候,贝尔洛斯就跪在满地尸体之间,闭着眼睛深呼吸。当赛维塔问他,他在做什么的时候,记述者却说,自己在听心跳。
贝尔洛斯当时的表情一片平静,不对杀戮感到任何情绪,他没有戴他的眼镜,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漠然。
荒诞。
谁会跪在尸体里听自己的心跳啊?
想到这里,夜刃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冷笑。
他索性睁开眼睛,不再对过去的记忆投以太多关注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他入伍至今经历的事已经多到足以彻底改变一个普通人的意识,让他们变成杀人狂或疯子。
这些事塑造了如今的他,却也不可避免地让他产生了一些变化。
挂着刻薄的笑容,赛维塔转身离开了。他已经完成了‘暂时协助后勤’的任务,装卸甲板的日常检修不再是一个他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接下来,他可以自由行动。不管是休息,冥想,还是进训练场对战斗机仆发泄精力都可以——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踏进了特里德西亚号弥漫着薄雾的昏暗走廊。
奈何,意外总是先发生。明天和意外之间,永远是意外先来。它会冷冷地站在和平的明天与今天的交界处,嘲笑每一个以为可以平淡过度的人。
真是混蛋。
赛维塔深吸一口气。
他的靴子触及到了冰冷的甲板,在这一个瞬间,有一种远胜冰冷的感知在眨眼之间弥漫全身。霎时间,他好像成了另一种生物。他不再是人类,而是一个冒着光的火炬。
某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火焰从他的口鼻眼耳中喷涌而出,将世界本身化成了极淡的黑白二色。赛维塔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甲板下方。
他的行动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反倒像是一具被牵引的机械。
他的视线在这一刻穿透金属、机械和特里德西亚号不允许任何人窥探的核心层,抵达了一艘正在星海间移动的穿梭机上。
名为西吉斯蒙德的帝国之拳就站在这架穿梭机的舷窗旁边,等待着短暂的航行结束。
赛维塔弯下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不似人类,更像怪物。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点明显的惊叹:“又发作了?”
“闭嘴,马卡里昂。”赛维塔头也不回地说,表情阴沉。
“别表现得那么刻薄,兄弟。”被称作马卡里昂的人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