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一把枪,一把就够。
这把枪的口径不必如何伟大,整体设计也不必完全贴合人体工学。但它得是一把枪,一把实弹武器,我不要该死的激光枪。给我一把实弹武器,然后——
欧尔·佩松听见一阵湿漉漉的声响。
他转过头,恰好看见一个深埋在灰烬中的影子,一个丑陋无皮的无生者。
肌肉、神经与血管缠绕在它光滑的身体上跳动,它咬着一只属于人类的手臂,两只猩红的苍蝇复眼中倒映出了欧尔自己的脸。
它歪着头打量着他,表现得好似一只警惕的犬科生物,但它绝不是狗。狗不会拥有如此细长扭曲的四肢,狗也不会吃人
噢,不,不对。狗是会吃人的。
欧尔·佩松举起枪。
但吃过人的狗都死了。
他扣动扳机,枪身处传来一阵极强的反作用力,但欧尔的手坚如磐石,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本该是个坚不可摧的规律,却在他这里突然消失了。
火光从枪口处喷涌而出,时间被拉长、放慢,那东西张开它的嘴,血淋淋的手缓慢掉落,三枚爆弹旋转着朝它飞去
全部击中。
那东西被打得一个踉跄,但还没死。它张大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则变成了欧尔·佩松最熟悉的那一种。
他冲上前去,开始用一把刺刀戳刺并劈砍那东西的身体。它试着咬他,速度快得惊人,却没有一下真的咬中他。
欧尔不是个超人类,他只是活得久,而且能一直活下去。所以他知道在面对这种东西时应该如何保护自己——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你必须充满勇气。
欧尔·佩松没有勇气,也不一定,或许有吧,但他现在的很愤怒,也很疲惫。
而且,他胸前的那颗宝石非常滚烫。
他花了几分钟把它肢解。
坐在血泊和抽搐的肢体间,欧尔慢慢地站起身。他走回去捡起自己扔下的枪,又开始朝着某个方向前进。他身边空无一人,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他是这样告诉那个叫做法夫尼尔·兰恩的帝国之拳连长的。
“你的意思是,我要穿过大概四个阵地,然后还得走上一座桥,才能抵达目的地?”
“大概如此。”法夫尼尔·兰恩低着头对他说道。“问题在于,你要怎么过去,欧尔·佩松?我们这里的人都会帮助伱。”
他伸手指了指他的兄弟,以及他自己。被鲜血染红,又被灰尘覆盖的明黄色装甲早已不复从前光彩,这些战士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战争留下的创伤。
而他们都看着欧尔·佩松,好像他是个什么救世主。
你们是阿斯塔特啊。欧尔·佩松那个时候心想。你们把我当救世主?
他本想直接问出这句话,但他的传令兵打断了他,还有他从战壕和炮火飞溅的战场中拉回来的那些人,他们无言地走来,聚拢在他身后。
一个个明明都已经被这片地狱折磨到彻底麻木,却还是从这片麻木中迸发出了一种不该存在的期待与光彩。
他们看着他。他一句话都没说。
“还有我们,长官。”传令兵率先对他敬礼,大衣下一片空洞。“我们愿意接受您的指挥。”
而欧尔·佩松说:“不,你们留在这里继续作战。”
他把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也很坚决,他做出了选择,于是他现在便低着头,在已经只剩死者的战壕里弯着腰前进,双手紧紧地握住枪,呼吸好似呢喃,在空气中撞起一阵细碎的涟漪。
他小心翼翼地跳过一具尸体,并顺手将他扯了起来,他不喜欢看见一个脸朝下趴在泥泞中的士兵。因为只要时间一长,死人的脸就会被冷掉的泥巴冻硬,结壳,而那些泥巴里的东西则会钻进他们已经没有温度的血肉里,开始品尝大餐。
欧尔宁肯花点力气让他脸朝天空。
他继续走,靴子里的脚指头已经没了知觉,而周围一片死寂,且冰冷无比。雾气逸散着,和黑暗混合在一起,让视野变得模糊。哪怕那把飞针枪还在他手里,瞄准镜恐怕也不会再有多大用处了。
太好了。欧尔心想。看看你把泰拉变成了什么模样?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吗?
多么伟大的理想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的野心和心急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我不在乎死亡,但这些人呢?
你让他们死了,老朋友。你让他们死,然后还得被狗吃。
他听上去在抱怨,在埋怨,在谴责,但事实不是这样。欧尔·佩松知道是谁把泰拉变成这副模样,又是谁将这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但他还是得怪他。
他左转,用枪撑着自己爬上了两米高的战壕,离开了这里。
阵地上铺着厚厚的灰烬,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色,而这就是战争的颜色。灰沉沉、雾蒙蒙,就算流血,也是灰色的血。
欧尔继续走,并怀揣着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