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那座远在天边的银塔,赛维塔平静地深呼吸了一次。
空气在颤栗,银塔的力量正毫无保留地从那层层堆叠的构造中倾泻而出,它们兴奋地奔跑着,像是终于脱缰的稚童,头一次远离了父母所构建出的玩乐场.
对于这个新鲜的地界,他们怀抱有十二万分的热情。在这份热情消退以前,他们会尽自己所能探索此处的每一个角落。
当然,这个说法对于混沌来说并不那么准确。
真正的情况是,从银塔中蔓延而出的力量会彻底地改变这个世界,直到它们认为此界已经‘合适’,如此,这种残酷的改变才会短暂地结束。
数秒钟后,赛维塔中断了他的思考,也收回了观察的目光。
他一贯有种阴沉的表情,像是永恒不散的雾气,一直挂在他的脸上。它浸润了他的五官,将那本就不怎么友善的容貌变得愈发富有寒意.
而现在,这雾气已经变了,变成了寒风,将他的脸变成了一块沉入寒冷之地海洋深处的坚硬浮冰。
谢赫尔·冷魂对这种表情并不陌生,在过去,出于‘工作’上的一些原因,他经常要和长子打交道。
在俗世中的家庭里,如果长辈离去,那么就是长兄与长姐当家。这件事放在夜之子中也仍然成立,在原体离去之后,亚戈·赛维塔里昂就是当家之人。
谢赫尔很难不和他碰面,审判庭内部的诸多事宜都需要经过他的手交给赛维塔.因此,他完全明白赛维塔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他没有表示反对,至少没有明确表示。
“如果你打算单独行动,我不会阻拦你。”谢赫尔严肃地告诉他。“但我要说,这很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完全可以先通过雷鹰前往那座城市,那里的平民需要得到处置。”
他本想使用一个更加符合他心意的词,例如分类、清洗、净化之类的,但是,考虑到他们旁边还有个自认为是罗伯特·基里曼的俗世主君,他也就稍微改变了一下用词。
当然,谢赫尔知道,处置这个词实际上仍然很无情,像是个巢都里的杂碎正在给平民们分三六九等,但事实就是如此。纳罗斯城中的人们必须经过检查与分类,只有通过的人,才能继续享有活着的权力。
他的话让赛维塔瞥了他一眼。
在漫天闪烁的银色光辉与逐渐涌动的风暴之中,夜之长子缓缓开口,他的身影在这些恐怖迷幻的景象下显得微不足道,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了谢赫尔的耳朵里。
只是这一次,他听上去和过去截然不同,他所使用的语气非常温和。
“很久以前,冷魂,在我还没有成为战团长的时候,我们有一种专属的权力。”
谢赫尔专注地聆听着他的话,赛维塔却习惯性地刻薄一笑。
“我们是帝皇的军团,原体的子嗣,乘坐着能够跨越星海的强大战舰去往一个又一个人类的聚集地,然后因地制宜,进行征服——换句话说,我们的专属权力就是肆意杀戮,并合理合法地燃烧宫廷,毁灭世界。”
他眨眨眼,浮夸地后退一步,弯腰鞠了一躬。再直起身时,面色已然如常。
“有些星球欢迎我们,有些则不,对待后者,我们的手段会相当酷烈。放在今日,这种事会让我们中那些具备高尚道德的人非常痛苦。例如圣吉列斯的儿子,那群恸哭者。”
“我想,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事的。我不怪他们,因为这才是人之常情.而且,那老一套也已经过时了。”
“征服和开疆扩土不再是我们的首要职责,实际上,时至今日,多数阿斯塔特自己甚至都自认为保护者,是神皇的死亡天使。我们被动地融入了宗教,接受了它的影响,成了被人顶礼膜拜的诸多神明之一。”
谢赫尔表情严肃地用一个幅度轻微的颔首同意了他的说法。
“对于我们的很多表亲来说,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宗教的威力就在此处,哪怕是接受了改造手术和艰苦训练的超人类也能被它所影响。”
“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大远征期间,我们憎恨宗教,帝国真理详细地指出了它的危害。我得告诉你,冷魂,虽然帝国真理就是个善意的谎言,然而,当你将其戳破,你会发现那泡沫里仍然有些值得相信的东西。”
“我在大远征期间的经历告诉我,帝国真理说得是对的,宗教只会阻碍人类进步,只会让开明的人变成固步自封的疯子,手里举着火把招摇过市,囔囔着要烧死一切异见者,哪怕这人是他们的母亲。”
“而现在,我们却不得不将宗教重新捡起来,将它变成一面刻满愚昧的坚固盾牌。它会让许多人受到迫害,沦为宗教的牺牲品”
“但它也能让更多人因此受益,让孩子可以在夜晚安详入睡,不必担心黑暗中潜藏的鬼祟。他们相信,神皇会在黑暗中为他们驱离怪物。”
“从这一点来看,国教的危害和它能给帝国带来的东西一比,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