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似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坚持下去,骑士。”
我希望我能如他所愿。
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
“你们都来了。”雄狮说,语速缓慢,声音威严,一如从前。
我们专注地凝视着他,在场众人鸦雀无声,火把在石柱的边缘静静燃烧。空气变得很沉重,还未抵达我们无法承受之重,但已经缓慢地逼近了极限。
我看见至少十来个人正在犹豫不决地扭动手指,他们想把手放上武器
我希望他们做下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想法到底是出自我身体中的哪一个坏掉的部分,但我的确希望他们拔出武器――至少要表明一种态度吧?
“如果有人想拔剑的话,就尽快做。”雄狮继续说道。“我允许你们持剑与我交谈。”
我听见许多把剑被拔了出来。
“很好,诚实,骑士的美德之一。现在你们手上拿着武器,而我没有,我想,谈话应该可以正式开始进行下去了。”
突然,有个人喊叫了起来:“那是什么意思?”
雄狮看向他:“什么?”
“你说我们拿着武器而没有――”
那个人挤出人群,他有张苍白的脸,头发被束成短战士辫绑在脑后,他几乎大汗淋漓。我记得他,扎尔克,一个如我一样的流亡者。
“――这是什么意思,原体?”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雄狮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开始回答:“这意味着我允许你们对我挥剑。”
在这句话被说出口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感到喉咙发紧,一阵异常的干渴吞噬了我,口干舌燥仅仅只是最基本的病症,紧随其后的是头晕目眩,瞠目结舌和一系列让我大脑发涨、发痛的可怕猜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其他问题吗,扎克尔?”雄狮问。“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尽快进入正题。”
扎克尔不再说话了,他悻悻地握着剑,退回到了由黑色甲胄组成的丛林之中,变回了它的一部分。于是雄狮点点头,想要将话题进行下去。
他已经张开了嘴,话语就卡在喉咙里等待。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有一个声音几乎和他在同一时刻响起。
我认识说话的人,那是骑士中士阿弗卡,他是我的导师。在我刚刚进入军团的时候,他负责训练我,以及其他的二十来个人。
但他现在看上去远比我要年轻,那头长长的黑发仍然像是从前一样披散在肩膀上。他过去经常笑,喜欢开玩笑,现在却满脸严肃。
他也是那些握着剑的人之一。
“什么样的正题,伟大的雄狮?再杀我们一遍?”
雄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如果我要这么做,你们会在第一时间被处死。”
“是――啊。”阿弗卡拉长语调,有点刻薄地笑了。
“你只是派了个凡人来我们面前宣读一些类似于教会祷言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然后你就把我们扔出了审讯室,让扎布瑞尔带着我们去见那个所谓的战团长。”
“说实在的,原体,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一万年前我搞不懂,现在也是一样。或许是我比较迟钝或愚蠢,但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二吗?”
雄狮没有理会他那大胆的嘲讽,只是平静地重复:“我说了,如果我想杀了你们,我会在第一时间处死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阿弗卡加大音量,如此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杀了我们呢?何必大费周章,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的话?你想杀了我们吗,父亲?”
他仍然保持着他的咄咄逼人,但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隐藏得非常好的痛苦。
昨日我们有过一场交谈,他说他没办法相信自己正待在雄狮的船上,因为他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雄狮正忙着带人朝他们冲锋。
我想,我理解阿弗卡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归根结底,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有点可悲。
我们是被驯化了吗?只要雄狮挥挥手,我们就能抛弃那过往所经历的背叛与痛苦,再次为他而战?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但阿弗卡一定会。
他看上去很刻薄,很冷漠地站在那儿,但他其实是在哀求。他希望雄狮告诉他‘我从未这样想过’,然后他就会归剑入鞘,单膝跪地,重新宣誓他效忠于雄狮。
帝皇啊,我们到底是什么?羔羊?奴隶?
雄狮用他冷酷的声音将我再次拉回现实。
“是的。”他缓缓说道。“曾有一段时间是这样,我想杀了你们全部。”
阿弗卡瞪大了眼睛,他的希望落空了,他把失望表现得非常明显。至于雄狮.他很敏锐,他知道阿弗卡想做什么,但他拒绝了,且拒绝得非常直接。
我已经难以形容我对此事的感受了――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