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一到寝屋,就着实把大家吓一跳。屋子里连同陈恒子在内的六人,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奴仆抬着箱子和包袱忙进忙出,又是铺床又是打扫,捎带着连他们各自铺好的床位,也被重新收拾一番。
“这谁家少爷啊,怎么这么爱讲究?”抱团的六人当中,有人这样压低着声音抱怨。陈恒瞄了一眼,是个叫钱大有的童生。他也是这栋屋里最大的那个,十三岁。
先前他们交谈时,陈恒就察觉出这个钱大有家世不错,对同窗们一开口就是以后休沐的时间,自己做东请大家出去小聚。
现如今看看钱大有,再看看新来的小子,不知道算不算假和尚遇到真佛。陈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
薛蝌似乎瞧出大家对自己的莫名抵触,一时还有些不理解。不过他久跟在薛瑱身边,待人接物这方面早已纯熟。
他抬手招来一个奴仆,让对方拿出箱子里的瓜果摆在盘中,自己亲自端着它来到同窗面前,笑道:“诸位同窗,在下金陵薛蝌,今日第一次入学,因我年纪小,家人放心不下,才遣了下人来帮忙。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不要介怀。”
金陵?薛蝌?竟然是他?陈恒双眼一亮,心中不禁暗道,扬州城就是不一样,第一天入学就能碰到书里的人物。
此时再细看对方的打扮,陈恒辨认不出,只觉得看着十分富贵却又不晃眼,到叫人有些赏心悦目。
可一想到发生在二叔跟王生家的事情,陈恒心中的好感又少了大半。也只当他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等到前面的人介绍完自己,他也只是拱拱手,礼节性的说道:“在下陈恒。”
待薛蝌还礼后,几人又分了一次长幼。结果薛蝌还要比陈恒大一年多,离九岁也就差几个月。陈恒满打满算才七岁半。
不过从薛蝌身上看来,陈恒已经多少猜到书院应该就是靠年龄大小来分寝屋。眼见屋子内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迟迟没来,大家也就围在薛蝌的瓜果点心旁,吃着东西乱聊一通。
大家都是年龄相仿,又都是第一次离家,身边少了家人的管束。加之有钱大有想出一出自己的风头,又有薛蝌适时做个捧哏,气氛倒是很活跃。
一直到巡游的夫子,路过门口时,催促他们早早上床时。一屋七人才抱着被子匆匆入眠。
陈恒的床位在通铺的最外侧,他来的最早,便选了靠窗的好位置。钱大有年龄最大,占着最中间,薛蝌无所谓这些,来的又是最晚。只剩下靠墙的床位给他。
匆匆度过一夜好眠,早上就有隔壁屋的学兄前来叫门,嘱咐他们第一天要先去讲堂内,听山长训话。
等到这些小家伙收拾完毕,赶到讲堂内,里面已经站着四十多个年龄稍长的同窗。陈恒还在为站哪头疼时,立马有夫子上前引着他们入座。
裴怀贞上到讲台时,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心中不禁也生出一股豪气。自从他告老还家,闲闷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受韦应宏、林如海的邀请来到乐仪书院担任山长,反倒让他又觉得年轻许多。
古往今来的训话都差不多,好在裴怀贞只是说上几句,便把其他夫子请上台前,让学子们逐一认识。
其中最让陈恒意想不到的人,是一位叫梅瑾的学正,负责书院内的大小事务,平日也会教一教画工,听他自己说还是个翰林。
陈恒越听越邪乎,忍不住看看坐在前头的薛蝌,又看看台上的梅翰林。一时拿捏不住,这个梅翰林是不是薛蝌他妹妹未来的亲家。
扬州城,果然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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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前堂正屋的讲堂处,书院的师生们欢聚一堂。后堂的一处别院,也有一位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站在几个女娃面前,笑道。
“不用这么拘谨,大家不如放开些,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叫我一声谢师。”
谢老太太体态清瘦,着一身朴素的淡绿衣裙,发丝盘成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瞧着老太太和蔼可亲,就说道。
“可是爹爹让我喊你祖母。”
谢老太太顺着声音看过去,认出来是韦应宏的小女儿韦琦君,便摇头失笑,“无妨,你听我的就行。见到你爹,你也可以这样说。”
小女娃一听,也就点点头,不再作声。谢老太太又问,“你们是喜欢画画多些?还是喜欢诗词、书法多些?”
女娃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有一人,突然站起身,俏着声音道:“谢师,我都喜欢,都想学。”
“好好好。”谢老太太笑着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谢师吗?”
“我姓林,谢师可以叫我叫黛玉,或者玉儿。玉儿都是喜欢的。”小女娃站直身子,微微昂起脖子,她又道,“玉儿今年五岁了。”
好伶俐朝气的丫头,谢老太太很是高兴。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把一段话说的如此有条理,真正是了不得。
“好,玉儿想学,谢师以后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