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拿过折子,在王子腾、林如海的注视下。李贽先是满心欢喜的看过半天,神色才渐渐转入迟疑。
半响,他才让夏守忠拿着折子,示意他拿去给大臣们观看。等林如海看完,发现陈恒提的想法是另立一个主管海运衙门,再从漕工中挑选合适的人选,来负责今后的海运。
这是一招分兵之计,既然对方人数众多,就把里面的人群做筛选。能拉拢的就拉拢,能分化的就分化。最后剩下的那批顽固派,也多不到哪儿去,可以腾出手慢慢收拾。
而原先的漕工,经由一部分转变成海工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新旧利益者的对决。到时候对付这些人,想必都不用自己出手。
再者来说,这样做的好处。百万漕工跟海运的关系,就不再是争锋相对的对立面,反而变成了共生关系。纵然是王子腾看了,也是舒展开眉宇,觉得此法用的十分巧妙。
颜虎倒不在乎这点事,他主管吏部,一眼就看到凭空多个衙门的好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利益要考虑,旧党看上去团结在首辅顾载庸之下,明面上拿漕工之事做文章,实质上是想借此钳制李贽的财路。
可当陈恒将新衙门的设想摆在眼前,身为吏部尚书的颜虎,对此计的看法,就变得不再抵触,也不能抵触。从这时开始,他跟顾载庸的想法,已经在悄然声中走向不同。
没有人能背叛自己的利益,山长也曾经教过他,六部尚书的权利来自于陛下,更来自名下的官员。历来官场,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貌合神离者多,志同道合者少,同心同德者……哎。
“不可。”顾载庸忙反驳道,他指着文书上的具体内容,“漕工在河上一月所耗不过数钱,到了海上就要一、二两银子雇佣。陛下,这是饮鸠止渴的办法。不出十年,朝廷必有前明嘉靖之祸。”
还是熟悉的‘要江山,还是要钱’的配方。不过这次顾载庸说完,温时谦却出人意料的帮腔道:“陛下,此事还是要慎重考虑。”
他说这话,还算给陈恒留面子。没吐这小子一脸吐沫星子,都算是给李贽、林如海面子。什么人啊,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吗?敢这么乱开销,我好不容易操持好的家当,可不能让你败没了。
要知道这帮漕工到了海上,增加的财政困难,都要算在他们户部头上。每年国库就这么多银子,各部各司都张着嘴巴等。国库实难维继,怎么还能许下重利,以此来平息民患。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李贽看向殿内唯一站着的陈恒,暗道:你小子不会如此失智,只顾头不顾腚吧。
“陛下,臣有本启奏。”
又是相同的话,陈恒又从右手袖子里掏出一本文书,双手上呈道。
大概是此景太过有趣,李贽下意识笑出声,都没顾上看一眼夏守忠。后者自己就赶忙小跑着上前接过,待李贽在御上一点点看完,已经兴奋道:“来来来,诸位爱卿都拿去看看。”
文书上的内容,说来简单。是温彧等户部官员,统计了两个月内,从沈州发出去的货物价值总和,另有扬州秋浦街的数据罗列。后头的数据内容,是经海上送来的一手消息。陈恒不辞辛苦赶去青泥洼,为的就是这份东西。
再没有比管户部的温尚书,更清楚这些数据所代表的含义。这位大雍朝的管家,心中细细思量一遍账目,立马高兴道:“要真能如此,只要不是大量征兆漕工,此事可以为之。”
听到有大佬点头,陈恒忙上前补充道:“文书上的东西,都有户部官员亲自核实,验明过正确。大司徒往后一翻,就能看到。”
温时谦翻到后面,果然看到自己部内官员的名字。见侄儿的名字也在上面,他心中更是老怀大慰,不时笑着点头,道:“陛下,臣请旨,让户部主理此事。”
李贽没立马答应,只轻笑一声,环视场内的众人,得意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除了顾载庸铁青着脸不说话,连同颜虎在内,都没有出声反驳。这法子,户部得了钱,吏部白得了个可以调配的部门。百万漕工更会被逐步分化开,转移过视线,连民怨也顺手给平了。新、旧两党都得了好处,哪里会说个‘不’字。
陛下,你实在得意过头了。林如海担心给陈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当即道:“兹事体大,还须从长计议。陛下不可兴起盲行,偏听臣子一人之言。”
这是作为御史的本职,李贽也知道商讨细节时,带着陈恒这小子玩不合适。他只是要个大家的态度,见无人反驳,更不会当场直接拍板。流程的必要性,也是维持江山的手段。
“陈卿。”
“臣在。”
“先去外头候着,别乱跑。”李贽后半句的无聊叮嘱,真叫旁人听了都呲牙。
陈恒尚在懵懵懂懂,闹不懂既然没自己的事情,又把自己留在宫里干啥。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