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更要看清自己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这样的辩论,显然是为了之后处置勋贵做铺垫。韦应宏手握相权,理应要考虑朝堂的稳定。这是首辅的职责,亦是皇权对其的默许。他的立场自然不用明说,肯定是法外留情的调调。
曹廷受未必就不知道其中奥妙,也清楚大案发生后,对朝局的动荡影响。可他有意入阁分割相权,这个关键的时刻,要是表现的跟韦应宏一个鼻孔出气。难免会造成首辅、次辅同声同气的政治寓意。
这肯定是李贽无法接受,也是曹廷受要竭力避免的局面。你瞧,政治的妙处就在这里。抛开事情的对错不论,每个人都要先要讲自己的立场。
陈恒的立场呢?自然是要跟着韦应宏走。这位是文臣领袖,只要陈恒不想做个孤臣,就不能让自己自绝在韦应宏面前。加之此事上,韦应宏的观点确实跟自己相同。陈恒自然要替其好好发声一番。
一通法理跟伦理的辩词过后,李俊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看李贽和李贤的神色,显然是明白陈恒的真意。
今日殿上都是李贽的认可之人,听着陈恒的话,深感意犹未尽的李贽说起话来,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问道:“听说你之前提过四理之说,今日借着这个机会,你也给朕讲讲此义。”
陛下果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陈恒心底惊呼一声,忙起身道:“臣遵旨。”
稍作停顿,将心中的思绪缓慢整理。随着阅历的不断增加,陈恒最近确实确实有些新的感悟。他借着茅大庆以身救人的行径,论述了‘伦理乃亲亲之和’的注释。
这句话是开宗明义的提纲,在座三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陈恒倒不必过多叙述。只从伦理跳到学理上,陈恒费了不少心思讲述其重要性。
这段历史,陈恒旁引先秦至汉朝的历史。以始皇和汉高祖为两个节点。依次讲解了从学理到法理、治理的妙用。
“昔秦皇废分封设郡县,以集天下之力。方能修长城,征百越,开巴蜀,权制天下。高祖广封宗室为王,虽初定大汉社稷。却也导致各地藩王纳贤招兵,武帝登基时,更是叛乱不断,此乃当时之祸也。”
“是故武帝之后,尊儒术罢百家,此为学理之用。殿下……”陈恒对着求问的李俊继续道,“我朝疆域辽阔,百姓千千万。殿下如何得知上门求官的士子,孰优孰劣,孰对孰错?”
“看品行、看才学?”李俊问道。
这个答案刚说出口,李贽和李贤就皱紧眉头。显然对于孙子死读书的劲儿,很不满意。
陈恒却不好表露太多心思,只好继续讲述道:“夫子、荀子、诸子都为饱读诗书之人,品行亦是德高望重。为何不可大道同流,反而各辩春秋百年?”
李俊听懂了,所谓立场之难、见识之别,只在陈恒的三言两语中道清一二。他马上举一反三道:“陈大人的意思是,独尊儒家是为学理,为朝廷的治理铺路?”
“然也。”陈恒点头,“天下之士,各有不同出身、品行,才学更有优劣。如何颁布一套行之有效的学识、律法,以形成天下共识,朝廷治理天下时才能事半功倍。”
“上古时,人心淳朴,交通不便。是故周王分封天下,以全小国寡民之便。然春秋五百年之乱,可见分封诸王之后,人心思变,各有反复。非其先人不为贤者,实乃后世子孙手握权柄,自生反意。”
不要去考验人性,就跟不要随意试探下属的忠诚一样。一旦开了口,可能就是场不该有的兵祸。
所以翻开史书万千,潜藏在其中的,都是围绕一个权字。为了避免地方割据,就要加大中央集权。那要加大中央集权,涉及到的统一价值观和选贤任能的统一标准,就是重中之重。
不然上下级之间对同一件事,都选择固执己见、各执一词。一场嘴仗打到中央来,吵架的文书来去一趟数月,岂不是增加治理成本,白白耗费国力?
都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寓意,那如何让朝廷下派的官员,都有清晰的共同价值认知呢?如此才是武帝遵行董仲舒之法的原因。庸才不好点拨,贤才更难管束。要治理如此庞大的帝国和数万万百姓,难在一个标准和共性。
秦始皇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是为此做准备。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是为此做准备。
这是一条可以追溯的学理脉络,亦是从这条学理脉络开始。每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都在这条标准上添砖加瓦。因为中央集权跟大一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大一统之后,要是瞎搞什么分封制,那就是胡闹。纯粹是拿着上古的国情,吹嘘当时的小国寡民。如今的国情,百姓数百倍于商周,光前明嘉靖、万历时期,统计的人口就有五亿之多。各地优劣不同,百姓生计亦不同。
岂可吹古薄今,只一味的强调选贤任能。如何选,何为贤,又不去言明标准。
“所以学理之用,就在于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