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但说无妨,”曹操脸色动容,毫不在意的微笑了片刻。
杨彪再次躬身:“那在下也就斗胆直言了,大汉百年来,阶层分明,氏族林立,正如伯常曾说过的话,等级森严得很。”
“更甚于军中,至少在军营之中,自下而上仍有渠道,上会因战功而欣赏下属,继而擢升提拔,而在朝堂上则绝不会发生这类事。”
“士人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公卿大臣往下只看出身门第、功利往来,盘根错节,让自己与家族更为稳固,其实本质说来便是……冀北那些人,认为我一定不会真心归附丞相。”
“他们宁愿相信,我骨子里是看不上丞相的。”
曹操轻笑了一声,也不动怒,因为杨彪说的还真是事实,他不是那种因为别人说出事实就会动怒的人,这方面的肚量,曹操很足。
毕竟他们三代人,都在因为这个阶层身份而努力,直到曹操这一代,才在刚刚成为雒阳北部尉的时候,凭借“年轻气盛”,狠狠地打了蹇硕一党,想要洗刷宦官门第身份,挤入另一帮人的法眼。
奈何,仍然挤不进去。
现在曹操是可以不挤了,因为那帮人要来求着他。
但无论时局多么变化,这种骨子里的看法,依旧不会改变。
他们看不上曹操,或者说是曹操的家族出身。
“嗯,太尉的意思我明白,”曹操仍然以此官职称呼他,算是一种尊重,毕竟现在已经废置了三公,他杨彪已是当下之政的绝唱了。
“故此,袁绍乃是真心向你打探,并且寻求合力灭曹,迎回天子!以清君侧之名,出征伐我。”
曹操亲自说出“灭曹”两个字,还是有很大的杀伤力,让杨彪听着觉得很怪的同时,背上感觉有刀锋在刮着,很是别扭。
为了缓解尴尬,他只能连忙苦笑出声,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因此在下决定回信时透露些许。”
“不,”曹操直接抬起手,驳回了他的这番话,杨彪一愣,又不太想劝,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他的心态是很平和的,如今身无半分官职爵位,一身轻松,在家养老作著,本来没有必要来蹚浑水。
如今这般,只是因为杨修仍在仕途,他身为父亲不能毁了自己儿子,同时曹操的确和董卓不同,而当年自己连董卓都能容忍,一直帮他到朝堂决裂之前,今日对曹操又有何不可呢?
是以帮也可,不帮也无愧于心,曹操听计他也不会自觉有功,不听他也并不会因此失落。
但他刚刚准备喝酒时,曹操又笑着道:“烦请太尉,直接回一封书信,将当初董承一党对我曹操的控诉,均告知袁绍。”
“最好,再告知他朝中如今依旧有仁人志士,在暗中谋划,随时准备掀起反曹大计,将曹某从丞相的位置上赶出去,甚至还有盟约于其中。”
杨修听得心中一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曹操这话说的还真不佳,朝堂上的确仍有这样的人。
甚至,还有不少西凉、冀州、并州以及益州派来的细作,他们常年朝贡,被曹操以天子之名威逼利诱,心中自不服气。
杨彪原以为,盟约非常隐秘,曹操不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但现在说出来……这有点耐人寻味,他这是在试探?!!
他忽然惊疑起来,若这是试探,一旦回答不好,很可能害了全家的性命。
杨彪毕竟不属于曹操的人,自家儿子也不知现如今在曹操心中的真实地位如何。
“这份盟约……”杨彪试探性的凑过去问道:“丞相打算让在下怎么说?是写出朝中某些大臣的名字,还是虚写此事,只说皮毛?”
“哦?”曹操的仪态明显是故作疑惑,回道:“若是写出这些臣子之名,能写哪些人呢?”
“哈哈,我自是不知当初董承、伏完还有多少党羽在朝中。”
杨彪平静的摇头道:“在下也不知晓,若是要伪造此事,定是要做到,所谓大伪似真方可。”
“唔,”曹操笑道:“这些话,还是伯常临走前与我说的,若是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便给袁绍递一把刀过去,此战须得是他来伐我,不可是我去伐他。”
“当时献计时,伯常给我说了一份,名为‘血诏’的名录,其中均是在许都附近颇有资历的人物,得天子授意,封诏讨逆。”
“绝对没有!”杨彪一下就坐直了身子,道:“即便是有,也是董、伏二人矫诏,均已是过往之事,丞相何必再提及,如此将伤害你与陛下之关系。”
“如今朝堂上,君臣和谐,难道不好吗?”
杨彪太明白这诏书若是说出来之后,天子会处于何等境地了。
曹操一直以仁善相待,从不威逼陛下,乃至铲除异己的时候,都是以极其怀柔的手段,将他们一一拔除于朝堂。
一旦传出有这种天子密诏,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