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未来必定对寡人生出谋逆之心!”
“可亦为国之利器、重器!”
是非分明、绝不会听信于庸人、奸臣,可成就良治;可是你看这小子的眼神,双目凛然,无畏无惧;原来圆滑机变的外表下,藏着的一身反骨。
嬴政莫名想到扶苏不想上课的事情。
难不成,扶苏这小子,之所以不想上课,不是因为畏难、也不是因为贪玩,只是单纯地想要反抗寡人。
寡人怎么早没看出来扶苏还有这么一点呢。
垂旒之下,嬴政的眉头皱起。
必须给他找个好老师,把他心中的逆反之想给扼杀。否则日后……
嬴政只要一想未来扶苏长大,他竟然莫名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殿内忽地一片寂静,朝中上下每个人,或有望着自己的脚面,或有面带愧色、悄悄地低下了头;更有人则久久地望着扶苏。
作为秦国的宗正,一众秦国王室宗亲的祖辈,他一辈子见证了四代秦王。
现在,他庆幸在自己长眠于地下之前,居然见到了第五位秦王。
“扶苏公子,言之有理。”
众人惊愕,宗正今年还是第一次发表他那宝贵的意见。
扶苏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宗正。他的脸上布满了黄褐色斑点、头发一片花白,说起话来却仍旧有中气。
他一开口,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敬重,都侧耳俯首静听。
就是嬴政,他也不敢怠慢宗正。因为王位的继承,合法性与否,都是靠宗正来宣布。
连秦王都敬重、礼让三分的人,其他大臣又怎敢怠慢。
不过宗正是从来在朝堂大事上不发表什么言论,过去嬴政还对赵过说过宗正的缺点。
宗正整日坐在朝堂上,耷拉着脑袋,一坐就是一整天,大臣都商量完毕之后,他就跟着附和。
大臣都反对的时候,他始终沉默不说话。
结果,他竟然在这件大事上开口了。
“早在扶苏公子谏言之时,老夫就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扶苏公子是想打造一個既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国,还要创造一个能够善于治理的国家。”
“凡有物,皆利弊相生。军功爵制虽然强悍,可是却极损耗我秦国国力。自长平之战后,我秦国虽然打败了赵国,可是自身也元气大伤。”
“就是时至今日,秦国的国力也尚未恢复。不过,即便如此,我秦国仍旧靠着军功爵制维持了天下七雄之首的地位。可是对于军功爵制给秦国带来的弊病,臣恐怕要早早谋划。”
“譬如疾病。若是小疾而已,就要赶紧去除;若是等到成了大病,到时候可就回天乏术了。”
“故老臣以为,应该推行公子之策。再者,如此好的良策,恐怕并非是朝中这么多能臣干将想不出的,只是想为和不想为之间的区别罢了。”
“吾以为,扶苏公子心系秦国,又身为大王亲口承诺的储君,能做到这个地步,说出这样的话,我们都应该感到惭愧。”
“老臣恳请大王三思,慎重考虑此事。这并不是八岁小子胡言乱语、一时激愤之说。”
嬴政本来就是给扶苏机会。
即便当他看到扶苏的本性之后,已经失去了完全掌控扶苏的信心,但是,他还是选择支持扶苏。
因为扶苏说的是对的。
众臣都低着头。
谁也没有料到,扶苏居然一上朝就扯到军功爵制的事情。
而且,方才那段话,根本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亦或者,都是嬴政教导之下才生出的想法。
绝大多数人,都把问题的根源归结到嬴政。
他们这个时候又开始自以为是揣摩到了嬴政的心思,便开始趁机钻营。
茅焦自然支持,“大王,公子所言一点不差。微臣听了着实感动,虽然公子年幼,臣却看到了公子一腔报国之志。句句忧思发愤,实在是超乎常人。”
“不论对国之志,单说此举能否施行。臣倒是以为,还得是看扶苏公子的作为。如果公子能够继续精简秦国文字,数量超过千字,那恐怕此事将迎刃而解。”
茅焦说罢,蒙武打心底里厌恶。
扶苏公子说的是对的。
可茅焦不敢得罪昌平君,只好以大欺小,又把话题抛回到扶苏公子身上。
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精简秦国的文字,这能是人想出来的主意?
每天朝堂都是这样,废话连篇,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做法说来说去始终都是那几个人解决。
且大王今日也有过。
他竟然将扶苏公子带到朝堂上,是玩什么试探的把戏吗?
虽然这不像大王一向的举动,可是让八岁的孩子上朝堂,和群臣辩论。
传出去,于国威严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