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光分外明亮。
澄澈透明的月光像是薄纱、绸丝一般,层层缕缕地从空中倾斜下来。
渭河的水静静地在宽大的河道里流淌。
河水在空旷的天地间传来哗哗的响动,咸阳一带的百姓,都靠渭水为生。
岸边舟楫纷纷停靠,船头挂着灯盏。
案上立着足足六十多人的死士,他们纷纷高举着火把,在案上等待。
地面满是绿草和鲜花,岸边飞舞着萤火虫。空气中送来微微的凉风,偶尔远处还能传来水牛的哞哞声、家犬的吠叫。
此时此刻,有人泛舟河面上,享受澄澈月光。
这二人,正是昌平君和昌文君。
只有贵族,才能有这样的精神享受。
庶民,一辈子用尽全部的力气也不过为了衣食饱暖。又怎么会有这样闲暇的时光享受呢?
二人皆穿着楚国的服饰,戴着楚国独有的刻着花鸟纹饰的高冠,衣襟飘飘,在湖面上随风飘摆。
一团游鱼好奇地向河道中间闪着光亮的巨舟围过去,却听得一些争吵。
“启——你应该支持扶苏!“
“明明是你没有听我的告诫。你不该当着王上的面,率领众臣公然支持扶苏。”
“太子的主张,明显是一副治愈秦国的良药。咱们何不顺其为之呢?更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的主张分明是大王的意思,只是借扶苏之口说出来罢了。”
昌平君却道,“你不了解大王。大王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玩这种小把戏。是你们误解了大王。
“难不成是真的因为扶苏聪明过人?”昌文君笑道。“该不会有人听扶苏喊了几声叔公,这就把扶苏当自己人了吧。你可别忘记,扶苏的父亲到底是谁。”
“一派胡言!我岂会信任八岁小儿?”
“你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实在是让我们一众楚国贵戚不知道我们平日里仰仗的都是谁。”
熊启坐下,只是不住地喝酒。
楚国的公子,却做了秦国的丞相。谁知道他的难处?
见熊启不住地喝酒,熊毅便劝告他。
“这秦国,从商鞅变法以来,所有人都跟魔怔了似的,不讲人情,只讲律法。整个国中上下,人心功利,比之六国实在是差距甚大。”
“你和我都曾经出使他国,见过他国的百姓,再看看秦人的百姓,差距何其之大。哪有一个国家,上下都削尖了脑袋一心想着打仗的。”
“这秦国是被军功爵制绑着,已经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扶苏给秦国松绑,你怎么不支持呢?”
熊启忍不住问,“给秦国松绑,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大哥,我们可是楚人啊。没有楚国,我们凭什么位居二相啊!?给秦国松绑,秦国才能不去打楚国。楚国才能有机会起死回生啊!”
熊启捋须道,“我今日支持扶苏,他日大王就会对我动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熊启用手指扣扣桌面,“围师必阙。这個道理,你难道不懂?”
“你难道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那些大道理一点用处都没有。”
“将欲败之,必先姑之。想要打败一个人,就要给他出错的机会。”
“你忘记了当年嫪毐是怎么死的了吗?今扶苏上殿,本就是大王用计而已,想要故意抬高扶苏,以给我们这些可能利用扶苏的人做诱饵。”
“大王当年为了给嫪毐作乱的机会,故意前往旧都雍城加冕,咸阳城里血流成河。”
“你也不想想,王爱其子,将扶苏在深宫之中保护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间把扶苏暴露在朝野之上。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大王这是要对我们楚国贵族下手了啊!”
昌文君听了,一下子将前后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他忍不住跺脚,痛骂嬴政。
“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薄情寡义,过河拆桥!”
“就你这样的心性,怎么能斗得过朝中那帮老狐狸。这没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我只是要告诉你,谁附和扶苏,谁就是大王的敌人。”
“狡兔死,走狗烹。”熊毅很生气,将酒爵扔在了河道里。一群游鱼围了上去。
随后昌文君又指出熊启的不是,“那你也不该阻止扶苏啊。”
“扶苏本就不会成功的。因为这些事情,本就耗费人手,就算自己不阻止,扶苏的主张也根本没有办法得到贯彻。”
“怎么可能,大王同意了,满朝文武也没有反对的人。”
昌平君笑道,“扶苏只是单纯的想要献计,可是这实质上是变法。而只要是变法,那就是要死人的。”
熊毅听了,心头一惊。
“如果我们真的跳进去了这个坑,那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放在秦王政的铡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