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在羽阳宫里整天把自己累得和牛一样,和一群匠人们在水槽里踩木浆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
日子长长短短,一个春秋过去了,嬴政自己都忘记了扶苏过去闹的那桩“大笑话”。
他以为这件事早就平息了。
扶苏现在的年纪,应该懂事了。
最近,嬴政在为两件事思虑不安。
一是战败让嬴政一时间满腔愤怒,急需要找个宣泄口,韩国就是個不错的目标。嬴政在准备攻打韩国的事情,这需要重新部署攻伐六国的计划。
二则,如今秦国就要去攻打韩国。朝中上下为了这块肥肉,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熊毅为了提升他在朝中武将中的声威,推荐了好几个人选。
熊毅越是荐举他自己看好的人,嬴政越是恼火。
“之前寡人放着王翦不用,给了他们机会,任命桓齮为大将,可是他给寡人打了个大败仗回来!”
“难道他们以为寡人不知道左相早年就和桓齮互缔结姻亲,如今桓齮兵败,寡人未曾连坐他,已然是看在他过去的功劳份上。”
“可是如今右相又要拖着寡人!”
“这些可恶的楚国贵戚,真是无法无天了。”
“楚国远在千里之外,却一直始终盯着我秦国的内政不放!”
嬴政正在为楚国贵族的事情生气,在殿中气的来回走动,赵高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嬴政平息心中的愤怒。
对于嬴政来说,大发一通脾气能让他心情变好。
而如今听到扶苏疯子一样的行径,嬴政尚且处在愤怒之中,如今忽地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似的。
“他居然还没有放弃?”嬴政处在惊讶之中。
赵高在旁道,“大王,这就是太子的过人之处啊。”
九岁的儿子,没有什么事情称的上是麻烦的。
可是作为帝国的储君秦太子,扶苏的每一件事都很麻烦。
在嬴政这边,扶苏可是欠了很多债的。
儿子在父亲面前耍心机,哪个父亲不想着抡拳头。更何况这位父亲是嬴政。
而扶苏,他鼓动昌平君立他为太子,又当着自己的面在群臣面前出尽风头,还请王后劝自己让韩非做他的师傅。
一个寻常父亲可以容忍这些事情。
可是嬴政不能,他是大王。
太子太强大了,对于君权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在过去的历史上,这类刀光剑影的事情多了。
要想让寡人和扶苏永远都没有兵戎相见的这一天,就是不给扶苏造反的机会,不给他太子之位。
可是事情的变化,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
现如今扶苏这样的行径,是对君权的挑衅。
稍微有人从旁挑唆扶苏,嬴政完全没有把握判断扶苏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扶苏这么天资聪颖的孩子,即便他过去没有对寡人撒谎,隐瞒寡人什么;未来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嬴政平静了下来,忧心忡忡地捋着胡须,“传太子。”
很快,扶苏就被赵高领到了章台宫。
扶苏就知道,嬴政和朝中大臣都看不上堂堂太子和匠人们一起劳动这种事情,更加看不上自己的“造纸计划”。
见到嬴政,扶苏心平气和的。
扶苏稳重多了,见到自己已经不再和过去一样说些天真的话。
当扶苏变成了嬴政期待他长成的样子,反而让嬴政感觉失去了什么。
“寡人听闻太子近日与匠人在槽中共蹈?可有此事?”
“回君父,确有此事。”扶苏也不含糊,直接拿出自己整理的纸张,“请君父过目。”
“这是什么?”嬴政捏着一张发黄的软兮兮的似布非布的东西,眼中满是嫌恶。
“回禀君父,这就是之前儿臣答应君父要制作的纸张。如今第一批纸已经制造好了,请君父在纸上写写看,一试便知此物的妙用。”
嬴政用同样的口吻,带着同样的表情,问出相同的问题,“纸?”
嬴政竟然真的忘记了这回事,赵高可没忘记。
赵高附耳在嬴政身边说了几句话。
嬴政恍然大悟,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还给扶苏赐了五个工匠。
随后赵高殷勤地为嬴政递上笔。
嬴政犹豫了一番,他向案下的扶苏看了看,随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嬴政盯着这张纸,先是对赵高笑了,随后低着头仔细端详这张纸,不时地往下看看打量打量扶苏。
接着又捋着自己的胡须,眼中闪着赞赏之光。
赵高也看出来这纸的妙处。
轻、软、写字的地方多,而且看着扶苏刚才从褡裢里掏出来,可见是还能随意折叠,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