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绾本想说凡事最怕过犹不及。
就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对新攻下的国家,强行用严刑峻法约束,只会招致百姓的怨恨怒骂。
这时,李斯看出嬴政正在气头上,他急忙上前。
“大王,臣以为,小恶不加以严惩,那些犯了过错但是却只受到了微小惩处的人就会暗地里沾沾自喜。一旦在事情开始的时候,没有遏制这样的态势,到了未来局面就会闹的难以收场。”
“今日敢光明正大盗窃,还不知道未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众所周知,如今的天下,群盗四起。
和现代社会相比,战末这个时期的社会治安水平非常低下,所以家家户户一看天黑了,就会立刻放狗,关门。
目前只有秦国境内的情况好一些,看一个国家的治安情况好不好,只要看那些衣着华丽光鲜的贵人们出行带多少武士就可以了。
“明明是抢夺盗窃,却说成是捡拾不要的东西。这样恶劣的行径如果都不加以惩治,那以后岂不是全天下人凡是有盗窃的行为,只要说自己只是捡拾他人不要的东西,这是否意味着,他们都可以被从轻处罚。”
嬴政闻言,自然道善。
“廷尉言之有理。对小恶绝对不可以姑息纵容,否则日后就会酝酿成大祸。寡人决定,将这些人全体斩首示众。”
王绾的目光垂了下来,他望着地面。
嬴政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等到一应事务商榷完毕,王绾、隗状、冯去疾、李斯等人相继而出。
嬴政独自坐在章台宫里,他看着王绾坐过的席位,心中泛起疑惑。
自从王绾成为丞相后,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过去他总是会赞同寡人的想法,可是现在,他为政处事的态度明显和寡人不一样。
王绾离开了王宫,身为丞相的他,出行的马车却十分朴素。
他只用两驾的马车,车身上也装饰华丽的物饰,仆从也一看就是和颜悦色的人物,脸上没有嚣张豪横之气。
马车后也只是跟着四個赤脚仆人罢了。
这样一辆马车从王宫里开出来,缓缓驶入咸阳城市井街巷,在聚集满了钟鸣鼎食之家的咸阳城里,显得非常不起眼。
马车随着人流,一起往城南处走。
王绾的新家,是一座七进之宅。这在当时的社会,就相当于住在后世的几千米豪宅别墅里。
但是王绾的家里,和他的马车是一样朴素。
七进之宅,是秦王赏赐他的,但是他们一家人加起来也住不满三进。所以王绾就在他家其他院子里都种起了粮食。
王绾一家本就是农户出身,能够坐到丞相的位置,但是却不忘记过去的生活,并且能够坦然面对种地这件事,有识之士自然敬佩他。
至于那些仆人奴婢,王绾更是觉得数量够了就差不多了,所以他身边的仆从数量总是很少。
是以外人总觉得王绾家里藏富如山,堆金如土。
因为众人眼见着金银财宝都往王家进,却不从王家出。
这一天,王绾回到家里,一坐在席面上,便长长地叹了一声。
“唉……”
王绾一向很踏实的一个人,也总是很和乐,眼中总是带着笑意。他崇拜的人正是孔子的徒弟颜回。
所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王绾觉得只要不愧对自己的良心,能够对得起天地和一方百姓,怎样都好。
这样一个人,在他成了丞相之后,却总是忧心忡忡的,整日愁眉不展。
王绾的妻便走近问,“良人今日怎么了?难道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吗?
王绾看见自己的夫人,眼里燃起笑意,嘴上只说,“没有,没有。夫人你听错了。”
“那好吧。”丞相夫人就这么走开。
王绾一个人望着宽敞的宅院,这是嬴政赏赐给他的宅子。
嬴政嘴上没说,但是王绾知道,这是嬴政对他多年来劳苦的回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大王在灭掉赵国、韩国之后就慢慢变了。
现在的大王,越来越喜欢独断专行,已经渐渐听不进去其他人说的话了。
大王如今灭掉了赵国、韩国,这在整个秦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大功绩。
任何人只要他沉浸在骄傲自满的情绪中,都会变得刚愎自用,时间久了,就会对周围的人和事情做出错误的判断。
王绾为此深感忧虑。
此时此刻,在咸阳宫的嬴政却觉得自己越发孤独,过去王绾还会和自己下棋闲谈,如今谈论完事情就走了。
王绾似乎在心里隐藏了很多话都不敢直说出来。
现在,寡人身边只有一个赵高,再就是李斯,冯去疾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