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咸阳宫,尚书台后殿。
一众御史正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他们抱着宫中的酒肉美食,开怀畅饮的同时,纷纷说着自己家族背景的强大。
“我的侄女,嫁给了武成侯幼弟的儿子。从此也算是沾上了侯门亲贵啊。你们知道,为了促成这门婚事,我们花了多少金吗?”
“说说看。”
这些御史中,年长者六七十,年纪最轻的人,也就是张苍了。
此刻,张苍他正猫在角落里不愿意出来。
“六百金。”
“六百金,这是令侄女的嫁妆吗?”
“是啊。若非如此,怎么能配得上武成侯这样的显贵呢。为了凑足这六百金,我兄弟那是东奔西跑啊。家底儿都快被折腾光了。”说话的人假惺惺掩面,似是在哭泣。“唉,我兄弟说,他快要喝西北风了,要来投奔我,我这个当兄长的,怎么能看着他流落街头啊。”
一听到这人真的和武成侯家的亲故成了姻亲,这些人立刻脸上换上了谄媚的笑容,“您不必为这个担忧啊,能和武成侯成为姻亲,以后参军打仗,家中的子弟可以直接为百将啊,若是想要进入学室,凭武成侯家人的一封荐举,就已经迈入太学了啊!”
“当是!当是啊!”
“来来来!让我们敬御史兰一爵。”
“哎,这等小事,何足挂齿。怎敢劳烦诸位为我敬酒呢。”
“御史兰如今已经和武成侯成了姻亲,日后飞黄腾达不是难事。今日是御史,他日就可以入朝议事,为大王效力。”
众人说着,酒爵轻轻一碰。
张苍躲在帘幕后,蜷缩抱住自己的身体,他昨夜仓皇回到家里,先是呕吐一番,妻子为他拍背,安抚了好一阵这才缓过来。
只是他一直没有弄明白,宗正说的那句‘得时无怠,时不再来’是什么意思。
当他回到了王宫里,看着扎成一堆都不得重用的才士,像是春天聚集在湖泊小湾里的蝌蚪,听着这些人的议论。
张苍悟了,也晚了。
机会只有一次……
若是当初能够不嫌弃人家貌丑,如今我也可以是他人的座上宾了啊。
“完了,全完了。”
张苍来到一处水缸前,对着平滑如镜的水面抚摸着自己的须髯,看着镜中的美男子。
“想我张苍生来就相貌伟丽,英俊非常。可是我从未因为自己生得好看,就把这当做资财。可是世人偏偏只看我的外表,而忽略我的内在。”
“可我张苍,怎么会是那种以相貌事人的人呢?我怎么会用男色去讨好他人呢,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如今只是可惜了这颗好脑袋,学来的知识,全然没有用的地方。”
张苍歪着头,对着铜镜自言自语。
“御史苍何在?”羽阳宫里的宦侍在尚书台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各個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张苍。
听到这声喊叫,张苍知道,这是太子又来寻他开心了。
太子扶苏,在秦国人看来是天下最好的太子,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喜爱玩弄他人、不懂识人用人的蠢材罢了。
想当年,我初入秦王宫,也曾受到过许多大人物的青睐,可是某一天,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子突然来到自己的面前。
“你就是张苍?”小子张狂,叉着腰来势汹汹。
张苍那时候也正年轻,见不得这么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横,自然语气也硬了几分,理直气壮地回击道,“我就是!”
“看你长得如此潇洒,想必你会的东西很多了。来吧,让我们比一比。”
张苍见过狂妄的人,但是没有见过这么狂妄的小人。
“我张苍不与无名小儿比试。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哄孩子。”
张苍摆摆手,不愿意搭理这个没礼貌的人。
“你小子,知道我父亲是谁吗?”这黑衣少年,鼻孔外翻,衣袖都比他的胳膊长。
如此趾高气扬的人,张苍还是第一次见。
可是他阳武县张苍,那可是荀卿的徒弟,如今天下少有的年轻俊杰。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苍来到这人的面前,用自己的鼻孔对着他哈气。
“这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小子脑袋一昂,身后的宦侍集体面部抽搐扭曲,张苍渐渐猜到眼前这个猖狂无礼,身后跟着两个黑衣高帽常侍的人是谁了。“莪且问你,六六得六,六个六六得几?”
张苍一顿,这小子怎么一上来问的问题和常人问的不一样,不过这可难不倒他,张苍略一思忖。
“二百一十六。”
“不赖嘛。”十岁的扶苏嘻笑,露出一口洁牙。
这个张苍呢,是中国历史上很有名的数学大佬。
他和耿寿昌一起在《算经十书》这本早就已经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