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虽然此计未能成功,可是到底是留在了咸阳驿馆。
被罢相,后又成为太傅的熊启,如今正在家中整日温酒消愁。
他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熊启在一处别苑里休息。
花苑里有着好几个小池塘,池塘边上长满了蒹葭,熊启就这样守着这個小池塘。
“家主,门外有客人造访。”
“客人?我都快半年没见到来客了。请他们进来吧。”熊启并不是因为好客才请人进来,实在是无事可做十分无聊。
在有些时候,多一事可是很开心的。
在这些客人进入大门后,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熊启留着他们用饭,自己则坐在后堂,他不住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滴。
“我好不容易才安生几日,太子给了我允诺,日后必定践行一叶封唐之诺。如今倒好啊,楚国人跑来找我了,还要联合自己里应外合造反,这一次造反,可不就是围攻太子扶苏吗。”
“扶苏这个混账,领着十万兵马去楚国眼皮子底下戍守,就像是把羊肉挂在城头上,唯恐天下没有想取他性命的人。”
熊启自己一个人待在室内,这种事,他谁都不敢告诉。
“王一向多疑,一旦这种事传出去,他势必对自己更加厌恶。可是如果不说……”
熊启现在开始拿捏不定了。
一面是即将吞并天下的秦国太子答应他以后要给自己封地楚国,一面是面临吞并危险的楚王负刍向自己发出邀约,请自己去楚国做丞相。
熊启并没有当即答应。
楚国项氏一族族人按照项燕的吩咐,见到熊启没有立刻答应此事,知道在他心目中如今报复秦王不是第一位的。
这些人很识趣,当天返回驿馆后,前去拜见昌平君的几位重要人物当夜就偷偷夜缒城墙而出,快马加鞭逃跑了。
熊启犹豫不决,他思来想去,以楚国之力,就算能够抵抗秦国,三五年过后,也还是要被吞并。
现在太子又制定两年之内亡楚之策,即便自己从后夹击,帮楚人拿下扶苏,又有什么用处呢。
再说了,扶苏这小子,可没楚人想的那么简单。
扶苏这个人,一向很懂得隐藏自己,他可不是爱出风头的人。若有行动,必定是为了谋划某些大事。
瞧瞧如今两年之内灭楚的口号喊出来,和扶苏相处久了,自己怎么看这都像是个计谋。
不过,等到熊启反应过来,自己做决定用的时间太久了,事情已经不好收拾了。
他终于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没有能够当场拒绝此事,到时候再把这件事汇报给秦王,他恐怕会另生心思。
但再三为难之后,他还是去找嬴政坦白了。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君侯了。
身为小小的太傅,他如今只有出入太子宫禁的便利;就算答应和楚国联合,可是他根本没有权位头衔去调动兵马。
这是秦国,没有虎符和节命,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身为太傅,他若是提出要去外地,会引得朝中很多人瞩目。自己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得众人察觉。
虽然嬴政很贪婪,想把天下据为己有,没有扶苏有远见,愿意给自己封王,可是大王比扶苏简单多了。
而且大王素来心胸宽广。
也许这是个和秦王弥合过去缝隙,方便日后行事的好机会。
章台殿,铜炉十几个,地龙也在烧着。
嬴政穿着单衣正在处理政务。
周围穿着袄子的婢女仆从都被热出了一身汗。
熊启十分卑微地对嬴政一五一十说出实情。
嬴政怔住了。
“楚王想要和王叔结盟,对扶苏来个前后夹击。”
“大王,臣死罪。当时心里害怕,担心这些人会给臣带来杀身之祸,竟然没有当场留住他们。事到如今,臣身上也依旧是一身冷汗啊。”
嬴政看熊启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满心疑窦。
过去熊启做丞相时,面对寡人一向是淡定从容,虽然很多时候会在大臣面前和寡人上演君尊臣卑的戏码,可是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真的悔过了,还是又在底下筹谋什么大事。
想到他现在连君侯都算不上了,嬴政知道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水花来,自然表示不再计较。
看着这个过去有恩于自己的叔叔,嬴政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太子出征,王叔独独留在咸阳城中,不知道如今都在府中做些什么?”
“下棋。大王知道,臣一向不喜欢怡弄子孙这些事。”
熊启走了,次日他收到了嬴政赐给他的玉刻象棋一副。
望着这个棋盘,熊启也是对着它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