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望着天上朗照大地的明月,扶苏心中千万般滋味。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扶苏回到宫中,平淡的日子冲洗干净了当初大胜而还的喜悦,羽阳宫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还是秋日,炎日仍旧未退。宫中仍旧挂着竹帘和纱幔。
扶苏和熊启一起对饮。
“太子这次得意还朝,可喜可贺。”
熊启鬓发处出现两片斑白,“叔公这道喜未免也太迟了。我回到咸阳都快要半个月了,叔公才出现。”
“难道太子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扶苏一走,熊启的日子十分无聊。他就托请王后向大王求情,给了他个差事。
本来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但是有王后亲自出面去求情,嬴政还是给了机会。
“我如今为大王主持修建宫殿,扩建兰池行宫。”
“兰池?”
秦国的宫殿,历史上有名的就四個。
一个是蕲年宫,一个是章台宫,一个就是兰池宫。兰池宫之所以被留下名字,那是因为嬴政有一次在夜间微服私访,却在兰池附近遭遇强盗。
史书上当时是这么记载的,说是嬴政就带了四个高手,出去之后打平了一群强盗。
嬴政自己有没有动手这扶苏不知道。
可是这件事发生在咸阳城郊外,不由得让人对天下一统后的秦国产生巨大的怀疑。
扶苏端着酒爵,陷入遐思。
他忽地记起来一件事,“这城中咸阳令是何人担任啊?”
熊启本咂着酒,就着茶,听到这句话,也是一顿。
当初嬴政发卒攻嫪毐前,就是这么问他的。
是以熊启的酒爵被衣袖一刮,咣当一下倒在地上。
粱当时就在旁侧侍奉,更有太子宫中诸多侍臣。
扶苏始终坐定,纹丝不动。
“怎么了吗?光天化日之下,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熊启缓缓道,“这能担任咸阳令的人,自然是深受大王信任与器重。此人正是廷尉之子李由。只是太子问这个做什么呢?”
扶苏得知是咸阳令是李由,多少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赵高的党羽就好。
这处置赵高的人,还得是从宫里长大的人更好。
昌平君就很合适啊。
扶苏仍慢条斯理,“此次回来,见到这咸阳城中的治安比起过往似乎差了些。”
太子宫中的臣子,都是默默跪坐在后面,时刻等待着传召。
熊启陪着扶苏,是在等待机会。
但是像扶苏现在这种作为,他越发得到嬴政的信任,熊启虽然从中侥幸受益,可是丝毫不敢在扶苏面前提这些什么造反的事情。
唯恐扶苏突然变脸,以此为由把他给杀了。
扶苏这么问,更是让熊启满腹疑惑。
“咸阳治安?”
“是啊,我回来时,见到咸阳城中的街道还是老样子,可是那些井、坊、市密密麻麻,鳞次栉比,排布起来比以往都要多。城中更是多了许多人,而且看着不像是咸阳本地民众。”
这个时代,地域隔阂那么深。
一张口基本上就能被人判定是楚国人还是赵国人。
“我想这咸阳城的治安,应该要比天下诸多城池都要严格才是。”
扶苏就这么说着。
熊启也想要为扶苏做点什么事情,但是扶苏的话说得很隐晦。
扶苏又再三解释,“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这次在新郑住了那么久,也是一回来,见到我从小生活的咸阳城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子。”
熊启捋捋胡须,这次回来得到封地,被封君侯,日后势必常住宫中。
可是想想,太子这么有才干,又得到那么多人的拥戴,就是按常理说,太子也不会甘心仅仅坐在宫中,空渡流年吧。
熊启瞟了瞟这宫中满满当当的宦侍婢女,随后顺着扶苏的话故意往下道,“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只是我们久住在咸阳,反而是对这些一朝一夕缓慢做出的改变毫无察觉。”
熊启不知道扶苏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微眯着眼望着他。
粱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提这件事。
现在的太子,那是真的文武双全、意气风发啊。
这若是不想做点什么,那才不正常。
粱对功名没有追求,只希望能够尽责而已,如此无愧于君。
但是他在来到扶苏身边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窘迫的一天。他夹在大王和太子之间,太子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他费心钻营。
一个不喜欢揣摩他人心思的人摊上这种活,别提干得有多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