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居然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淳于越这一下,终于开始意识到,其实无知的可能是他这个自诩为大儒的人,而不是天下人。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天下人没有读过书,不懂得仁义礼教,所以才祸患不止,灾难不断。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事实也许是和书上写的完全相反。
是因为这些人知道仁义礼教对他们没有用,所以才不去学。
于是新的问题落在了淳于越的心头,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觉得,仁义礼教是有用的呢。
在意识到这個问题之后,淳于越虚心改正了自己的错误,他改变了言辞,开始把君王改换成了公子、臣众。
胡亥本来就年纪小,被淳于越这样日夜苦口婆心教育,率先垂范,再加上扶苏对他进行封闭式宠养。
好日子过的久了,淳于越则又给他讲正能量的道理,渐渐地胡亥真的被教育过来了。
在这个过程中,淳于越忽然被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他发现了儒学的另一种用处。
就在这个时候,淳于越和奉命改造儒家理论的张苍两个人不谋而合。
于是他们开始探讨儒家的源头理论和秦国的体制相矛盾的地方。
两个人又抱起了荀卿、韩非的书,聚在一起探讨有关制度的理论。
有一件事,是他们能开展这些研究的前提。
那就是无论是孔子、还是荀卿、韩非,他们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是目的是相同的,希望国家安宁,人民幸福。
虽然把韩非列在这两个人名字旁边,实在有些自己打儒家的脸,但是也没办法。
因为韩非本来就是脱胎于荀卿的理论。
而且韩非的理论,和秦国现在运行的制度模式是一致的。
他们在发现秦国完成了君权高度集中的过程中,彻底地打击了贵族政治。
一种在秦国内部来说已经相对稳定的选拔制度已经运行起来,这正是大汉朝赫赫有名的‘举孝廉’。
不过在此时的秦国,这个选拔制度只是单纯的命名为举荐。
从下到上,有着一套非军功晋升之外的选拔文吏、提拔武将的模式和标准。
正是这个模式,让秦国能从天下以及秦国的最底层吸纳新的人才。
而六国的诸侯王,只能被贵族制捆绑,无用之人充斥在诸侯王面前,君王想推也推不掉,因为根本没有势力和他们抗衡;就算推掉了,补上来的也还是一样的人。
他们发现了秦国其实已经酝酿出了一个新的官员选拔制度。
无论是军功爵制,还是举荐制,都在断绝无用的贵族入仕。
这就使得士人要想能够得到高禄,不能再依附于过去身为臣子的贵族,而是越过他们,直接向君王效忠。
这个制度就是官僚制。
张苍其实是顺着扶苏的意思,再加上儒家荀卿对制度和师、内圣外王的政治理想加以综合。对秦国一定的了解,已经想到了要把儒家的血,和这些制度
渐渐地……
淳于越跟着张苍的研究思路,了解到了除去儒家典籍之外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和主张。
淳于越不禁好奇,“你我按理来说也是同出一门,只是下柱国却视野开阔,谈天说地,几乎是无所不能啊。”
这两个人聊起天来,太有意思了。
一个是张口闭口都是‘子曰’,一个却能说出墨家、名家、阴阳家的理论。
淳于越本以为自己很牛逼,没想到在这个后生晚辈面前,自己竟然显得读书不够多。
可谓大耻矣!
“无他。唯广见也。我什么书都读,从不拘泥于一家之言。过去我也曾和仆射一样,专心读儒家的典籍。可是我发现儒家祖师爷的话我根本无法理解。机缘巧合之下,却在百家之说中找到了答案。”
淳于越听了,自然嘴上说着认可赞许的话。
回到家里,他也开始紧跟时事。
过去他是看不上韩非的学说的,读过第一章就看不下去了。
而且淳于越和李斯是好朋友,他更欣赏李斯的主张和文采。
就这样,两个在当时的秦国算得上最有名望的人开始引领起一种让儒学适应体制的学说改造尝试之风。
这个主意,很快就引起了当时备受嬴政器重,同时又身居高位的廷尉李斯的注意。
李斯是个非常有才华,也很有政治智慧的人。
他能做到把自己做的有功劳的事情都推给嬴政,但是却把嬴政做的名声不好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才华非常高,而且又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
那么当这个问题被淳于越转达给李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