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秦楚双方都没想过,正面交锋是在这样晴朗的天气下。
初晨的曙光落在士卒落满了泥巴的脸上,楚国步卒卷起裤管跟着兵车一路向前冲锋。
原先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现在已经渐渐停息了。
很多士卒们嗓子都给喊哑了。
昨天有多兴奋,今天他们感受到的就是昨日兴奋带给他们的代价。
疲惫,相当的疲惫。
可是坐在战车上的将军们对此没有多大感受。
他们跟着秦人的车辙痕迹,一路上跨越溪流和河谷,驱驰马车在平原上奔驰。
步卒们只能费力地跟着。
楚军,追击行进了整整一昼夜。
马尚且没有停过蹄子,何况步卒们的双脚呢。
现在混乱的队伍之中,士卒们正在互相打气,“等这次把秦人赶跑了,他们就再也不敢来了。我们就保卫了楚国,等回到家里,到时候就可以给父老们有个交代了。”
“再坚持坚持。”
“老天眷顾,这個时候可不能放弃。”
年纪大的将士们鼓舞着刚刚才成年的小战士们,其实这些小战士们就是他们的侄子、孙辈。
楚卒持着他们的兵器快速地跟进,阳光的照射下,这些武器在山谷平川里闪烁着点点寒光。
景栾站在战车上,他举目张望,四面一个秦人的影子都没有。
“叫斥候们回来。这秦人怎么跑的这样快,难道他们打算一溜烟跑回秦国去。”
屈雮笑道,“这秦国的太子,不济事啊。我等一看穿他的招数,他就立刻逃跑。也许是真的吓破胆了呢。”
景阳揶揄,“毕竟他和他父亲秦王的年纪加起来,都没有大将军的年纪大。秦太子终究是太过年少了啊。”
说起来,在这个战国末代,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少年奇才出没。
非要说是有几个人吧。
第一个上榜的肯定就是扶苏。
第二个上榜的肯定就是那位赵括。
反正这两个人,在天下人心目中,第一个是好坏参半;第二个能力不足。
楚国的三大族就这么带着自己领地的兵,一步步向前靠近。
殊不知队伍最前方,地上落着几片羽翎。
那是楚国斥候在战时独有的佩戴装饰。
当楚卒们发现这个时,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景栾。
景栾接过捡到的羽翎,他望着神色肃穆的楚卒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几根毛而已,你们担心这个做什么?”
屈雮望着这几根羽翎,眼底闪过害怕。
“栾,斥候身上的羽翎除非是他自己拔下来,否则旁人是做不到将其完整的摘除的。”
屈雮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昭阳跨上战车,举目眺望。
“别一惊一乍的。难不成秦军会在前面埋伏我们不成?”
昭阳的话,一时间在士卒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众人纷纷互相望着。
这个时候,天上忽然又刮起了风。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乌云,反正就是压在士卒头顶。
景栾望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前面看不到头,后面看不到尾巴。
“这队伍排的也太长了。”
昭阳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摆个阵型啊?”
景仪大声呵斥,“摆什么摆?我们是突击秦军,如果列阵,那就不是要和他们开战吗?而且这里虽然是一处平原,可是周围都是山地,根本摆不开阵。”
昭阳的面色当场就从初晨的曙光变得和地上的草色浑然一体。
昭氏年轻一辈的贵族们见状,也纷纷双目眦起。
“让斥候赶紧回来复命!”
“喏!”楚卒立刻又骑马去寻斥候的踪迹。
景栾又道,“全军听我号令,加速前进,走出这片谷地。”
除了景氏的列将,其他将军闻言,却都岿然不动。
景仪瞪大双目,“怎么,你们这是要抗令?”
“要我说,咱们还是撤军吧。和秦军交手,肯定要死伤无数。现在我们追赶了半天,士卒们也都奔波了一天一夜,尚且没有好好坐下来休息过。何况大将军也说了,驱退秦军即可。再这么追下去,未来变数更多。”
昭阳望着景栾,目光平视着他。
烈日和如盖乌云一同在士兵头顶,天气变得又闷又热起来。
景栾没想到,昭阳会在这种地方给他不痛快。
“撤军?你知道撤军意味什么吗?秦军狡诈,不给他们致命一击,早晚又会卷土重来。这么多楚卒为了保护家乡,不辞辛苦,长途跋涉。你说撤我们就撤,也得问问弟兄们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