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羔?”
林如海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在盘踞扬州七十余载的盐商称之为羊羔。
他的神情有些错愕的愣了半晌,这才哑然而笑。
“贤侄这个比喻倒是颇为新奇,我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比喻。
虽然乍听起来有些荒谬,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
当初太祖定下盐引策略时,之所以选了这八家,也正是看中了这八家的商贾颇有实力,且在太祖起兵时颇有资助,这才钦点他们为江南盐商。
只是时过境迁,这八家盐商早已忘了昔日之初心。
他们越来越贪婪也越来越疯狂,为了敛财,他们不惜大肆贿赂当地官员,控制当地商会和舆论。
名义上扶持、资助贫困学子,可实际上呢?
等那些学子们金榜题名,他们便是最大的受益之人,如此周而复始,导致数十年来,八大盐商的势力不仅遍布江南,甚至还试图朝着朝堂渗透,细细想来确实是令人细思极恐啊!”
贾瑜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所以……这也是为何陛下收到您的密折后便让小侄下扬州协助您的原因。
甚至不惜将虎贲营也随小侄一并下江南的原因。”
“虎贲营的大名老夫虽远在扬州,却也早有耳闻。”
林如海看着贾瑜的目光有些感慨起来,“老夫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五城兵马司那帮指挥盘剥百姓的兵痞,居然能在贤侄手中变成一支常胜之军。
而陛下也舍得将这支大军派来扬州,只是……”
看到林如海又开始犯了读书人的老毛病,贾瑜忍不住提醒道:“姑父,您久居扬州,应该也明白,江南最重要的两支大军当为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
这两支兵马如今战力如何姑且不提,倘若咱们真要对那些盐商下手,这两支大军真能靠得住吗?”
林如海沉默了,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虽然号称是江南两支最重要的军队,可那只是开国之初的称号而已。
现在嘛……不提也罢。
况且,谁也不知道那些盐商在这两支军队里掺了多少沙子,里面有多少那些盐商或是跟他们有关系的军官。
真要靠这两支军队对付那些盐商和江南的官场,那纯粹就是脑壳有问题。
良久,林如海又问道:“贤侄的那支大军何时抵达扬州?此番虎贲营出京,知道的人多不多?”
贾瑜轻笑一声:“虎贲营乃是现如今京营最重要的最能打的大军,关注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上万大军出京,又怎能瞒得过有心人?
恐怕大军刚出京没几日,丁守道那些人便知道消息了。
至于何时抵达扬州,估计也就在这三两日吧。
您且看着吧,大军抵达之日,便是那些贪官污吏和盐商们授首之时。
不过现在嘛,最重要的还是您的身体,出京之前,陛下可是嘱咐过小侄,一定要把您的病给治好。”
林如海轻笑一声,“生死有命……岂是吾辈所能强求。
老夫这辈子上对得起朝廷,中对得起父母,唯独对不起的便是那早逝的玉儿她娘和幼子。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倘若老夫真有不测,留下玉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却找不到人来照顾她。
倘若如此的话,老夫即便是到了地下也无颜见玉儿她娘啊。”
说到这里,林如海的脸上早已是一片黯然,目中隐有泪光浮现。
看到林如海罕见的露出这样的软弱之神情,贾瑜赶紧安慰道:“姑父放心,这不是还有小侄吗,有小侄在,断然不会委屈了表妹的。”
林如海转过头看向了他,“此话当真?”
“当然。”
贾瑜将胸脯拍得碰碰响,“姑父,您还信不过小侄吗?只要小侄有一口吃的,断然不会饿了玉儿,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那你可愿娶了玉儿?”
“当然……呃……”
贾瑜突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林如海,只见对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又问了一遍。
“贾瑜贤侄,老夫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娶玉儿,照顾她一辈子?”
“我我我……这这……”
贾瑜一时间有些懵了,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姑父……小侄已经成亲了呀。”
“这個你不用管……老夫只问你愿不愿意,只要你说一声愿意,剩下的交给老夫来办。
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你难办的。
想必你家中也有早夭的兄弟吧,挑选一位让玉儿兼挑一房便是了。
老夫自问在陛下面前还有几分薄面,纵然身遭不测,可是只要老夫临死前给陛下上一道遗折,相信陛下还是会给老夫几分面子的。”
看着林如海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