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乾清宫,比往日要更冷些,灯火通明下,王体乾等太监宦官站于殿外,低垂着脑袋,轮值的诸大汉将军分立各处,殿外静悄悄的,风很大,雪很大……
东暖阁内。
“陛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徐光启跪倒在地,情绪有些激动,作揖规劝道:“纵使是红丸移宫两案查明定性,涉及到天家颜面,涉及到光宗皇帝,两案不能像先前那般,于皇明时报公之于众啊,这有损国朝威仪,更会让天下议论纷纷……”
朱由校坐在宝座,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幕,红丸移宫两案,在文华殿披露出种种细节,参加御前廷议的廷臣皆知,那一个个的状态都不好,在大明的庙堂之,有些事情就算是知晓些什么,但也要装作不知。
“洪卿,你觉得呢?”
朱由校看向了洪承畴。
该来的,终究要来。
被天子点名,洪承畴心里暗叹一声,没像徐光启那样行跪拜之礼,前作揖道:“启禀陛下,依臣之愚见,堵不如疏,固然红丸移宫两案之中,牵扯到的层面很多,甚至涉及到光宗皇帝,但述两案备受朝野关注,私下议论者更是如云。
倘若真按徐祭酒所言那样,陛下和朝廷都选择搁置此事,而不将案情公布出来,恐有心术不正之徒,定会设法密谋什么,就像此前在京城内外诸坊,出现的那股谣言一样,煽动无知之辈……”
还是洪承畴看的透彻。
朱由校露出赞许的神情,红丸也好,移宫也罢,事实真相到底怎样,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的。
重要的是脉络清晰,把案情定性下来,不要想着又当又立,与其遮遮掩掩的叫人揣摩散布,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布,从政治层面将两案明确成铁案!
在朱由校的眼里,红丸一案也好,移宫一案也罢,是分阶段定性的,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
“洪郎中,你可曾想过…一旦两案悉数公布出来,将给国朝带来怎样的影响吗?”徐光启皱眉看向洪承畴,“眼下是什么时期?不说朝中情况如何,就说辽事,就说各地灾情,这件事情出现,将……”
“徐祭酒所言,本官当然知晓。”
洪承畴出言打断道:“可徐祭酒是否想过,为何先前在京城内外诸坊,会突然出现那股舆情吗?在这庙堂之,究竟有哪些人心术不正,想借两案达到他们的目的?”
徐光启沉默了。
洪承畴所言的这些,徐光启如何会不知,同为文官出身,或许理念不同,出身不同,但某些想法是一致的。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朱由校最终拍板道:“红丸移宫两案固然牵扯众多,但朕不想做糊涂天子,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两案在皇明时报分期刊印,朕要叫天下知道,两案实况到底是怎样的。
天子威仪,天家威仪,从不是靠遮遮掩掩维系的。
恰恰是时下国朝面临困境很多,朕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公布出来,朕要叫天下都看着,国朝不是那样脆弱的!!”
“陛下英明!”
洪承畴当即作揖道。
徐光启脸露出复杂神情,尽管他心底不想这样,可天子既然决断了,那他作为臣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此事办好。
此事明确下来,朱由校又跟徐光启说了些什么,就让其离去了,而被留下的洪承畴,知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红丸移宫两案,爱卿做的很好。”
看着低首而立的洪承畴,朱由校开口道:“不过两案明面是结束了,但有些事情还没有结束,涉及与皇明时报对接一事,爱卿要找好人来负责,另…朕打算让爱卿去趟洛阳,朕会谴西缉事厂随行,把福王府给朕悉数查抄!!”
“!!!”
尽管心中早有预想,可真当此事从天子口中讲出,洪承畴也是心下一惊,查抄福王府则代表着福藩一脉被除,不说别的,单单是此事公布出来,那大明各地宗藩或宗室,将对他存有敌意。
哪怕在政治层面进行了定性,可人性都是自私的,一向稳固的亲王爵有朝一日不再稳固了,那……
“臣领旨。”
洪承畴沉吟刹那,顺势就跪倒在地,行跪拜之礼道。
看着跪地的洪承畴,朱由校却思量起来。
将洛阳的福王府查抄,不说别的,福王府名下的金银粮食等,足以支撑快要爆发的辽左之战,这是他谋划许久的事情。
让洪承畴负责查抄之事,一个是加深烙印痕迹,一个是避其锋芒暂离朝堂,一个是后续统筹军需供应。
洪承畴的能力,朱由校是认可的。
前两者没什么好说的,唯独最后一项,朱由校思虑了很久,一旦辽前爆发大战,前线军队交战是一方面,钱粮军需供应是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