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信笑了笑,他的手顺着衣服一路向下,然后慢慢解开了身上的甲胄。
敬翔站在他旁边,沉声道:
“濮州先降,曹州现在迫于大势,不得已而降之,只怕仍是心有不服。”
“那么,杀?”
梁信漫不经心地把凉透的茶水泼出去,几点茶水滴落在他面前的那封书信上。
上面的内容,是以曹州刺史口吻所写,隐晦地表达了愿意投降归顺的意思。
大家都是在游戏规则内玩耍,偏偏梁信不喜欢规矩,他喜欢掀桌子玩。固然,以后可能有人会学他,但现在,这一招只会让别人怕他。
梁信借口说有几名士卒在曹州走失,责令曹州刺史立刻寻找,现如今濮州已降,那几个压根不存在的士卒也肯定找不出来。
为今之计,只有归顺梁信。
敬翔忽然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喊声。
“阿弟!”
上一个开口喊梁信弟弟的人,已经死透了。
而这次,梁信却笑起来,对敬翔微微摆手,主动走了出去迎接那人。
“兄长。”
来的人,正是负责镇守郓州的梁德。
月余未见,梁德气度越发沉稳,身侧跟着孙昌,两人都身披黑色甲胄,当梁信看过去的时候,孙昌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梁信笑了起来,和梁德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去。
郓州军来了三千人,本来已经提前在曹州城外砍伐木料制造攻城器械,而当曹州刺史看到濮州军也出现在城外的时候,终于决定主动投降。
“没想到,你如今已经是这么大官了。”梁德含笑看着弟弟,欣慰道:“吾弟不是凡俗,若父亲九泉有知,也定然会替你高兴的。”
“兄长,如今天平军三州皆纳入弟治下,只不过我资历太浅年纪太轻,不服我者必然极多,但现在迫于兵事,只得顺服。”
“阿弟放心,”
梁德拍拍他的肩膀,自信道:
“谁要是敢不服你,为兄就带兵替你灭了他!”
敬翔跟在身后,听到兄弟俩谈话,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
“缺钱,缺粮,缺兵,什么都缺,就不是缺吃饭的嘴。”
“恰好春耕将至,让底层官吏准备发动百姓开荒垦田吧。”
“可是,曹州连种粮都没有啊。”
朝廷征税很重,而且收的税目繁多,就是想着法子从百姓身上榨取。
地卖了,钱收了,肉吃了,血喝了,现在就剩下一张骨架子,他们也不肯放过。
“这個你不用担心。”
梁信负手而立,淡淡道:“我已传令郓州,将钱粮送到,给你五日时间准备人力,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春耕绝不能耽误时机。”
“下官领命。”
曹州刺史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但脸上则是一团和气,恭恭敬敬道:“城中大族,已经备好金银古玩,还请留守赏脸......”
“封存入库吧。”
梁信已经向房门走去,声音远远飘来。
“记住,五日时间,其他县城可以稍缓,曹州城外至少要先开始办起来。”
“下官领命。”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曹州刺史正跟在梁信身后走出来,看到外面的时候,脸上微笑顿时变为悚然。
刺史府衙内,此刻已经站满了甲士,手中弓箭上弦,刀刃出鞘,怒目看向他。
梁信摆摆手。
站在最前面的孙昌喝令道:
“收!”
哗啦啦...
一片收刀入鞘的声音,孙昌领着甲士们,全都躬身施礼。
“我等见过将军!”
旁边扑通一声,曹州刺史被这声势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梁信笑了笑,问道:
“使君这是怎么了?”
“下官...”
......
“本官一定要杀了这个小贼!”
啪的一声,曹州刺史平日里最钟爱的那方砚台被他亲手砸个粉碎,他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不停。
“焉敢如此羞辱老夫,老夫恨不得生啖汝肉......”
骂了两声,曹州刺史忽然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老仆站在一旁,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还是立刻道:“去看看门锁好了没有。”
“是。”
曹州刺史用力抹了抹脸,长叹一声。
如今城内大族皆不愿战,他一个刺史,虽然能调动起州中兵马,但就凭着那群老弱病残,想要攻杀梁信,只怕是不大可能。
但就这么忍了,接下来还得替梁信老老实实打工,他又不大愿意。
到底...怎么办呢?
春日暖意挠的人心头痒痒,街上巡逻走过的一队队士卒,则是让人迅速清醒过来,心里一阵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