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不愿被外人左右的人,问别人之前,心里早就有了定计。
像现在这样不说话,是袁绍还没有想好。
“先生认为怎么做为妥?”袁绍淡淡道。
他想好了。
郭图心里顿知,仍旧低着头,故作思索的道:“高中郎将为人果断,与二公子互补,较为稳妥。”
袁绍没有说话,再次望向北方,久久不言。
郭图心中激动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主公,高中郎将性子急躁,行事霸道,有他辅助二公子,足以确保万一。”
“先生,”
袁绍身形不动,道:“你说,接回袁尚如何?”
郭图眼神里藏着深深的喜色,语气却颇为忧虑的道:“主公,三公子在洛为质,没有足够的理由,朝廷是不会放人的。而且,现在正是主公南讨交趾的紧迫时机,万不可引起朝廷淡淡警惕。”
袁绍收回背起的手,一手握着佩剑,一手掐腰,道:“我担心,尚儿步谭儿的后尘,先生,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
郭图知道,袁绍已经下定决心了,还是犹犹豫豫的道:“主公,此事,是否等平定交趾,归来后从长计议?”
袁绍猛的转过身,脸角如铁,直视着郭图,沉声道:“先生能说服刘表出兵,就不能接回一个质子吗?”
郭图低着头,脸上犹豫,松缓,坚定,挣扎,逐一在脸上飞速又清晰的变幻,好一阵子,才慢吞吞的道:“主公,若是以重金贿赂朝廷重臣,加上有必须回来的理由,朝廷权衡再三,或许会放人。”
袁绍紧绷的脸角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好。先生尽管去库里支取,大胜归来后,本公要见到尚儿。”
郭图一怔,道:“主公,下官不随军吗?”
袁绍双眼冷漠,看向中庭方向,冷声道:“先生留下,我将逢纪,袁涣等人带走。”
郭图心中一惊,陡然醒悟过来,这袁绍也不是愚笨,心中自有想法。
幸好!幸好!
郭图仔细回想着刚才的说辞,确定没有差错,这才暗松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是被袁绍发现,他是在故意算计,袁绍肯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另一边,逢纪与袁涣正在酒楼喝闷酒。
逢纪一边喝一边怒声道:“现在这种情形,怎能去亲征交趾?张郃手里有两万大军,每月消耗多少钱粮?现在又增加三万,小小的扬州,怎么撑得住?朝廷那边都知道要修身养息,给庶民喘口气,主公怎么就不明白!?”
袁涣知道他的委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全怪郭图那小人。交趾久持不下,一旦撤兵,不说主公威望大损,我们也会被困在扬州,再无喘息之地。主公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砰
逢纪将杯子砸在桌上,喷着酒气吼道:“不得已?主公便不知道,他亲征如果还拿不下交趾会是怎样的后果?如果继续僵持会怎样?朝廷趁机出兵怎么办?即便顺顺利利的拿下了,要多少年才能缓过一口气来?朝廷会容得主公休养片刻吗?”
袁涣吓了一跳,左右四顾,连忙道:“慎言!慎言啊逢兄!”
逢纪全然不放在心上,又倒了杯酒,冷笑连连道:“郭图那小人,除了阿谀奉承,还会做什么!?我不怕告诉你,我在暗中调查他,又是装修院子,又是开府纳贤,他哪来的那么多钱财!?”
袁涣双眼大睁,万万没想到,逢纪私底下居然在调查郭图!
想着郭图现在的权势,他忍不住的低声道:“逢兄,这可是危险之事,万勿慎重!”
逢纪仰头一口酒,而后低头倒酒,抬起眼皮,双眼异常阴鹜的盯着袁涣,道:“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那郭图在荆州,在吴郡,甚至在朝廷,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袁涣真的被吓到了,拿着酒杯的手都在哆嗦,惊愕的道:“逢兄,你,你做了这么多?”
逢纪再次一口酒下肚,道:“我不做,难不成坐以待毙?一旦我拿到证据,一定先发制人,将他斩了,不给他任何嚼舌的机会!”
袁涣本还想与他商议关于二公子袁熙的事,见逢纪这副模样,心知说不了什么,惊疑之下,道:“逢兄,切莫多喝,眼下还有诸多要务。”
“诸多要务?”
逢纪颤颤巍巍的倒着酒,冷笑道:“我还有什么要务?所有的事情不都在郭图那小人手里吗?今天喝个痛快,明日事,明日愁!”
袁涣看着他已然醉了,心里不由得叹气,默默思忖。
原本的大好形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突然急转直下,这一下就再难遏制。
会稽城里没了往日的你来我往,热闹喧腾,取而代之的是人心惶惶,凄冷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