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黄看王文龙《物理学讲义》的次数都比看王文龙的训诂学研究要多。
甚至叶绍袁都只知道王文龙写过一本《尚书古文疏证》引起了一些声量,南京这边刊印的《文字断代学讲义》本来印数就不多,而且还是去年新出的,这两年都隐居乡下闭门读书的叶绍袁听都没听过。
而这时见到白瑜一脸崇拜的看着王文龙询问他在国子监讲学之事,叶绍袁就更是不明所以。
王文龙不是失去了福建的幕僚职位才北上南京求活路么?怎么又能到国子监讲学?难道现在连个幕僚都可以进国子监开讲了?
叶绍袁正在疑惑,就听白瑜说道:“仲韶去年没到南京,想是不知那场面有多大,建阳先生去岁上被举了国子助教,于国子监开讲文字断代学,听者云集,一场会讲怕不是有五六百学子前来,那场景人都说是永乐年后南京国子学中未曾见的。”
“助教?学官?”叶绍袁彻底懵了,傻傻的看着王文龙,眼中满是惊讶。
王文龙一笑,王平保已经指使着丫鬟仆人将家里的东西都抬上岸去,滑竿马车也都雇好了,王文龙冲叶绍袁拱手道:“仲韶,下次到国子监可来我家坐坐。”说完便下船离开。
“叶世兄……以后为人还是莫要太过浮躁……”沈宜修牵着裙摆走到跳板边,忍不住对叶绍袁说了一句,然后就和李国仙一前一后下了船。
王平保又回来,指挥着王文龙雇的两个挑夫从船上跳下来一个个大箱子,那箱子颇为沉重,船只又小,码头上互相挤挨着,两个挑夫脚下一个不稳,箱子便往旁边一倾,就听得箱子中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王平保对两个挑夫破口大骂,而叶绍袁听到那声音,又看到那箱子在船上的分量,却是再次心中一惊。
分湖叶家每年走水路收田庄钱谷时也是用的这样大的箱子,这场面叶绍袁幼时在家中见过不少次,从那箱子的重量以及里头翻滚的声音,叶绍袁毫无疑问的知道那箱中装的就是白银,而且还是十两一锭的大银。
就这一箱下去,怕不得有上千两银子?叶绍袁彻底呆了。
王文龙这回去苏州,结了一部分《苏州旬报》的利润,还有当地官员太监的表示、制币机的分红,入手也有大几千两,回南京,自然要带些钱财到南京家里使用。
这时叶绍袁又见白瑜急忙跟上去,追星一般询问王文龙是什么时候能在国子监开讲新的训古学内容,下一次会讲又是什么方向。
叶绍袁呆呆愣在船上,被江风吹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合着他这大半天一直在王文龙这么一个有官身的大佬面前显摆家世身份!
再想想自己昨天开始就炫耀着自己家里一季收多少谷子,自己如何的有钱,叶绍袁尴尬的恨不得跳到这秦淮河里去再不见人。
王建阳,你明明如此有钱,为何不说呢?
不过他又想了想王文龙这一天来的表现,似乎人家也没说过自己穷困潦倒,一切都是因为他要显摆,王文龙只是没有说穿而已。
将自己同王文龙两边的风范气度以及背景,一一对比而去,叶绍袁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哪里再敢对王文龙生出什么妒忌怨恨的心思?想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只想到这个名字他都要脸红了。
……
成贤街,南京国子监。
王文龙回南京稍加安顿,下午便连忙回到国子监销假。
在新任的国子司业处写完销假文书,王文龙送上礼物,对方颇为高兴。
就在王文龙去苏州的这段时间叶向高已经高升南京吏部侍郎,因为沈一贯的打压所以他还是没能离开南京,但是官职之上已经压不住,总算是升到了侍郎一级,而且这么多年叶向高都没有离开官场,资历也刷到足够,可以说是做好了入阁准备,就等一个时机了。
和新任司业寒暄一阵,国子司业才说起正事:
“建阳这几日先不忙写讲稿,且跟众监官一道去市面上巡查一番、看管监生如何?”
“巡查?”王文龙颇为不解,自己是国子监的学官,又不是兵马司的班头,巡查地面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