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屋中断断续续有李国仙的痛呼声传来,李国仙的贴身丫鬟带着李家一道而来的仆妇们虔诚的跪在屋外的佛龛前,嘴里念念有词:“顺意夫人,大慈大悲,保佑小姐顺产男丁……”
王文龙听着李国仙叫疼的声音,又看看这群李国仙贴身下人虔诚的样子,心中着急,偏偏又不好拦。
他们在拜的是顺天圣母陈靖姑,陈靖姑生前就是福建古田县临水乡人,死后被神格化,是福建本地的“专保童男童女,催生护佑之神”。这神龛还是李旦专从古田大庙请来的,王文龙怕神龛,香烟缭绕的对孕妇不好,劝了一通,才让李家人把神龛摆到屋外来。如果再不让李家的下人祭拜,李家说不定会对他有意见。
李国仙的羊水昨天半夜就破了,生到早晨还没生出来,已经折腾了三四个时辰。
“没事的,没事的……”沈宜修脸色苍白的说。
站了一会儿,她就又说道:“我再给顺意夫人上一炷香。”
沈宜修最开始还能端得住,到现在却也已满脸紧张的跟着李家下人一起去拜陈靖姑,李国仙时断时续的痛呼都给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了。
“生出来没有?”这时陈实功和徒儿急急忙忙的走进后院。
“快去看看吧。”王文龙一脸焦急的说。
中医产科的六字要诀是“睡、忍痛、慢临盆”,就是为了孕妇可以有足够体力,稳定心态,缓缓生产。但李国仙的羊水是凌晨破的,本来就没睡好,刚开始她心态还行,但很快发现胎位不正,李国仙就害怕起来。
“姑爷,这不行呀!”顺产婆生怕李国仙出了什么事,连忙制止。
正好李国仙卧房的门也被推开,一个穿着绸布袄子的婆子满头细汗的走出来,两人连忙迎上。
明末中医的产科水平已经发展到比较完善的程度,为了保证李国仙顺产,从怀孕第十个月开始,李国仙就服用丹参膏强壮身体,要不然她根本撑不了三四个时辰。王文龙也不想用产钳引产,只不过李国仙生产的时间太长了。
“好,用产钳吧。”王文龙深吸一口气说。
王文龙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产婆看到铜合金打造的助产钳却吓了一跳:“要将此物去抓婴儿么?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伤到了小姐该如何是好?”
接着陈实功便取出助产钳道:“王社长,用产钳吧,再拖下去,若是夫人完全失了力气只怕更麻烦。”
陈实功连忙询问:“用了什么药?”
“什么药方?”
那顺产婆脸色发白的说:“孩子的头还没看见呢,小姐就快没力气了。”
陈实功听那顺产婆说了一个方子,转身对自己徒儿说:“把保生丸和催生丹取来。”
“喝了半碗滑胎药。”
顺产婆又试图用手法帮助转胎,折腾了半天都没成功,李国仙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
他知道产钳当然也有诸多问题,虽然陈实功花费时间摹拟过生产过程,但他也没有做过产钳引产,这东西究竟能不能把孩子的头颅比较稳固的固定住都不确定。
王文龙知道实施引产术时医生手上一个不慎就会对孕妇和胎儿造成损伤,如果用力稍大,把婴儿的颅骨夹骨折了,可能孩子当场就要保不住,即使孩子保住,产钳进入身体也容易造成孕妇体内挫伤,这年代可没有多少抗感染的药物,万一给李国仙造成感染麻烦也大了。
之前王文龙让顺产婆给李国仙用手法转正胎位,也是因为直到现在的产钳引产术还有诸多不足,能不用就不用。
但现在经不得犹豫了,王文龙再不管那顺产婆的阻挠。
王文龙知道这年代的接生婆只不过是因为跟着师父学过两手,懂得一点接生方法而已,再背几个药方,其实她自己连字都不认识。
昨天晚上李国仙羊水突然破了的时候,这顺产婆吆五喝六的叫丫鬟们烧水,换床单,自己一下跑不见人,等王文龙让人找到她时,她已是浑身绸布衣裳,扎着腿,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发髻上插着一双银耳勺,红艳艳抹了两团胭脂打扮一新的走的出来,还自称这是福建接生婆的传统打扮,最有福气云云。
王文龙一脸无语,忙让她把那什么红花、发髻、银耳勺全都摘了,戴上沸水煮过消毒的头巾,双手也在凉开水中洗干净了再进屋。那些多余的装扮全都徒增感染风险。
陈实功让徒弟去座开水烫器械。
这年代都是依靠人情择医,虽然《大明律》也有庸医杀伤人命一条,但判断标准十分模糊,除非诚心用药杀人,或者是误用处方连续害死了多条人命,否则大多数人都相信“药医不死病”,即使病人真被庸医给治死了,也很难给医生判罪。
所以这年代的医患关系挺和谐,只有医生骗病人的份,病人很少能够找医生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