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就开海禁海之论暗流涌动,而京城在朱赓建议廷推的上书之后涌动的早已不是暗流,而是刺刀见红的厮杀。
然而此时已经回到京城当上吏部右侍郎的叶相高却似乎完全不用理会朝堂之中的斗争,整天忙于吏部的工作,稍有闲暇时光就用来写大字和作诗,人们都称最近叶相高的几篇馆阁体又有所精进了。
看起来叶相高的日子过得非常惬意,一副闲云野鹤不会引来任何非议的态度。
然而是个人都知道叶相高这样的态度只是为了养望。
此时位列七卿之首的吏部尚书是几年前在京察之中苦心潜伏、直到大开杀戒之日才突然展现东林底色的老臣杨时乔。
叶相高原本是南京礼部右侍郎,被沈一贯压着一直回不了京城,直到沈一贯和浙党失事,叶相高突然就被调回京师,接着便送到杨时乔手下保护起来。
叶相高一直在干活,而他所干活的单位又正好是六部之中最为敏感的吏部。
这么多正好的事情聚集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答案,一切太过于巧合的时机都是刻意安排。
从叶相高被调回京师开始,他的一路行程都是被东林党人用最大的力量密切保护起来的,能被这样程度的保护,说明东林党对叶相高有极高的期望,而能实现东林党这么大期望的位置,只有阁臣。
东林党要把叶相高这个年富力强,声望保护的十分之好的能臣一步一步护送到阁老的之位上。
这时叶相高要做的就是保护麟爪、潜身云雾,等待腾飞之日。
旬休日,叶相高推掉所有来拜见的帖子,在家中休息,这时任何的异动都有可能带来危险。
于书房中写了几笔草书,叶相高放下笔问仆人道:“福建老家最近可有什么风向?”
“刚来的信,私商们组的那个海五路商号大张旗鼓的出海了,大小海船足有上百艘,福建当地的几个世家都对此有所微词,有人以为他们全都没有船引居然敢公然宣传出海,实在太过狂妄。还有人提出应该彻查海五路……”
叶相高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马上写信回去通知,此事不要站在世家一边,海五路乃是福建私商的代表打击不得!”
叶相高如今已经是要做阁老的人,视野也必须放到统领全国的高度上,月港开关哪怕闹出了再多走私之事,但却实实在在给朝廷财政带来颇多好处。
作为未来的阁老,除非福建洋面上乱到了朝廷需要派兵剿匪而导致入不敷出的程度,否则叶相高绝不会支持海禁之事。
那仆人记下叶相高的话语,出去通知幕僚写信。
幕僚进屋时顺便带来一叠福建老家寄来的报章,这都是家乡的报章杂志,是叶相高动用了八百里加急从福建送来的,许多报章到叶相高手上,距离印刷出来的时间还不超过五天。
叶相高现在正在要成为阁老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污点出现,连乡里杂谈他都要时刻监视着,毕竟家乡情况对于这时的朝臣来说也会影响他们的仕途与风评,如果有要紧的事情,叶相高必须马上作出反应,或是避嫌或是发表议论,一旦反应不及时就会落人口实。
叶相高翻着报章,第一封就拿起了,福建市面上销量最高的《旬报》,看着上面漂亮的花框报头笑道:“这些报半年不看,却是印的越发精美了。”
被叫进来写信的师爷笑道:“这是王建阳发明的石板印刷术,据说不须刻刀雕琢,用药水点石即能成刻版,实在是神奇之极。”
“王建阳又在报上开了专栏?”叶相高扫了一眼报头目录,就将报纸翻到王文龙专栏文章的那一页。
只见那文章开篇就写道:“窃谓海者闽人之田也。”
叶相高点点头笑道:“这形容用的好,于福建人来说,下海贸易、打鱼就是天然生业,与他处的种田农夫无甚差别。”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流的阶级,而农民则仅次于士大夫位于四民中的第二位,何乔远用“海者闽人之田也”的比喻直接将开海贸易的商人形容成了种田的农民,这个比喻一出来之后,他为商人辩护都更容易被人所接受。
叶相高只看了一句就感兴趣,继续向下阅读,就见王文龙写道:
“闽地狭窄,又无河道可通舟楫,以贸迁江浙两京间,惟有贩海一路,是其生业。高皇初定天下,彼时寸板不许下海……”
王文龙引经据典,在何桥远的原文之上夹杂入了大量的历史内容,其中一些是《明史》和《明实录》的档案,大明还没灭亡呢,隔代修史,这两本书自然还没被编出来,其中许多内容虽然这时人有所听闻,但是却很难得到资料看得如此精辟。
叶相高把文章的第一大段读完,基本就了解了福建开海禁海政策变动的历史,以及每一次政策变动的背后原因,只觉得王文龙这文章所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