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正在兴头上,王文龙也没有去实地看过,真不好劝,只能和他打哈哈。与此同时,王文龙心中也有些打鼓。
他发现这几年福建海上贸易似乎太好做了,导致这些原本最有开拓精神的海上商人都陷入一种因循守旧的沉疴之中。
小商人的行动力是足的,但福建大商人的势力比原时空更早的扩张起来,他们失去了向上的动力,而且反过来挤压小商人的生存空间,使得有冲劲的小海商也无法出头。
这是王文龙未预料到的情况,而且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棘手。
现在的东亚海面可不平静,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慢慢崛起,十几年后英国东印度公司也要入场,如果中华海商的势力不能进一步壮大,把现在保有的份额全部丢掉都并非不可能。
但这也不能全怪福建商人。
荷兰和葡萄牙人开海是因为国家面临西班牙帝国的威胁,只能开海求活,英国人开海是因为地处岛国必须要抓住海外贸易的红利,而大明太大了,有钱人总有退路,福建商人在海上挣了钱之后完全可以回老家种地供子弟读书,没有人把做大海商当做是自己的终身目标的。
没有一个能够指导海商的开拓理论,没有鼓励开拓的环境,海商们解决了存活问题后,贸易积极性自然下降。
王文龙觉得自己该为海上提供一套指导性的理论了,只是这理论具体是什么内容,他还得思索一番。
李旦在还有事,当天看过女儿和外孙,晚上吃了一餐酒,第二天一早便带人离开了,离开前还反复叮嘱王文龙回到沿海一定去找他。
在建阳又待了两天,王文龙祭了祖坟之后便带着家小一起沿闽江而下,回到沿海平原。
五月十五日,厦门城。
整座城市都严防死守,各家海主手下的家丁分片巡逻,城市中的商业都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只因这是海五路商号一年一度的集会。
如今的海五路商号,已经发展成中国商人在西洋最大的组织,利用船只众多以及大牵星术的优势,连荷兰人也奈他们不了。
海五路能够崛起,还得依靠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让他们有了夹缝中求生存的机会。
本时空荷兰人没有进驻台湾,也就没能像原时空一样垄断大半的对华航运,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势力也没有原时空那么强大,这可说是王文龙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梅雨季节刚过,福建沿海也进入风季,海五路商号选定开会的这一天,正好碰上台风登陆。
冷雨潇潇,诸綵皱眉站在商号之外,跟一群弟兄们一起看门。
张弘走出门来,看到诸綵,笑道:“为难朱兄弟在此站班了。”
诸綵点点头:“海上大风大浪都不怕,这点小风小雨的有什么关系?张老哥进去坐吧。”
铁骨张弘笑着拍拍诸綵的肩膀:“待会儿进去喝酒。”
诸綵嘴上说着奉承话,心里早把张弘给骂了一遍。
张弘现在已经是李旦手下派驻台湾的代表,利用李家集团的资源,自己也成了台湾岛上的大地主,十分风光,算是王文龙推动台湾开发的得益者。
而诸綵却混的比原时空要差许多。
原时空的福建沿岸,在万历三十六年已经因为荷兰势力的插手而掀起乱局,群雄并起,诸綵作为一大海盗势力也获得了发展的机会,依靠抢劫而组建出连早期的郑芝龙也无法小看的团队。
可此时的台湾岛和福建之间都是由福建商人所控制,台湾海峡的航运秩序也很稳定,诸綵没有崛起的机会,只能一直给人干脏活,甚至因为被朝廷抓了两次,钱平事,把他原本的抢劫所得折腾进去大半。
为了谋生,他只能投靠税监太监梁永,因为王文龙的到来,月港都税太监的实力也提前走了下坡路,投靠梁永后诸綵越发的不受各路海主待见,甚至到现在连梁永也嫌弃诸綵实力弱,不重视他。今天他奉梁永之命护送着月港都税司使者来参加海五路年会,使者进去之后,他却被安排了一个在门口站班迎客的活计,连个进门的地位都没有。
“哎呀,好久不见……”
“兄弟近日哪里发财……”
听着商号之中众人热络的寒暄,在屋檐下淋雨的诸綵嘴里暗暗骂了一句娘。
正在这时就见远处几匹快马护送着一辆马车赶来。
一个三一教徒当先骑马前来通报:“建阳先生到了!”
王文龙的马车停到商号门口,商号之中立刻涌出了一群人,三一教厦门分舵的坛主黄常下车道:“建阳先生腿脚还未痊愈,不好沾水,请列位让个路,让先生可先进屋去。”
众人让开一条路,就见胡子刮的溜光,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王文龙撑着把伞从车上下来。
王文龙对众人环环抱拳,突然看到站在屋檐下的诸綵:“这位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