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坐在小卖部前的小凳子上,拿着手中打印出来的档案看。
这不远处的一个灰白外墙的筒子楼,就是郝一萍的住处,拿到了档案之后,沈珂便离开了向阳酒店直奔这里来。
房子以前是红砖外皮的,后来市政给统一修整了外观,刷得干净整洁的。
这会儿已经是正午了,烈日炎炎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道路两旁的遮天蔽日的老樟树上知了聒噪的叫声,不远处的街边小馆里,青椒炒肉的香味直往人鼻孔里钻。
助学会不是警察局,系统里记载的内容十分的简单。
郝一萍的助学记录一共有21条,莉莉丝,朱竹眉还有王伟都赫然在列,一共坚持了十五年。
“警官你真是问对人了啊,那郝一萍我熟得很!她是开422路公交车的,这不新开发区远着咯,我们这些老家伙祖祖辈辈在这里住惯了,没有老师傅愿意往那边去。”
“她二话不说,直接领着徒弟就过去,半点怨言都没有,之前还评了三八红旗手呢。下夜班有时候没有吃饭,她就会来我们这里买面包吃。”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妈,烫着一头浓密的小卷发,十分的健谈。
她说着,指了指货架上一块最便宜的干面包,又叹了口气,“可惜那么好一个人,得了癌症。她也是个命苦的,她老公以前是麻纺厂的……就是现在倒闭了的那个?”
时代在发展,南江市有不少老的工厂,先是大规模职工下岗,再后来就破产清算了。
这个小区便是以前的麻纺厂家属区。
“本来双职工日子好过的呀,可生了个女儿得了病,那什么来着?就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个!”
小卖部的老板想了想没想起来,一旁来买烟的老头儿忍不住插嘴道,“白血病。”
“对对对,白血病!那就是个无底洞,她们家老唐不是个东西,闹离婚女儿也不管了”,老板说着有些唏嘘,郝一萍在他们这些原来的老厂职工当中,是十分有名的。
以命苦出名。
“那时候房子不值钱,她把房卖了给女儿治病,结果钱花光了,人也没有留住。唉,后来就这么孤苦一辈子,就连身后事那也是单位给办的。”
老板唏嘘不已,说完了这些,方才后知后觉的朝着沈珂认真看去,“警官你问郝一萍做什么?该不会她表面上是个普通的公交车司机,其实是个黑道大姐!有枪的那种!”
饶是沈珂,听到这话,也是一惊,从那堆档案中抬起头来,颇有些无语。
“看电视剧的时候,看点平和的,对血压好。”
沈珂认真地说道。
老板一脸失望,看着沈珂的卷发,眼睛又亮了起来,“你这头发在哪里烫的,怎么看起来滑溜得很,瞧着都想喝紫菜汤了。不像我这个,跟枯草似的,那兔子路过都想啃一口。”
“郝一萍女儿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她生病的时候,没有人什么不认识的人来看过她?她的遗物在哪里?”
老板见沈珂严肃又认真,也不敢开玩笑了,恋恋不舍的从她那一头黑色卷毛上收回了视线。
“我想想,得有个十五年了吧!那小姑娘可聪明了,没有上过学,但是会背很多古诗。”
“只有一些老街坊去看了她,她没有亲人,住院的时候医院给请的护工。当年我们麻纺厂还有好多人看不起开公交车的,现在对比之下,人家那单位好着呢!”
“遗物在哪里?”沈珂再次问道,将老板的思绪拉了回来。
“应该是在5栋301的王湘桂那儿,她家是双职工,在小区里有两套房子,小的一居室租给了郝一萍。不过她这个人吧……都过了几个月了,指不定已经被她扔掉了。”
老板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买烟的老大爷听着走不动道儿。
他眼珠子转着,见沈珂不好相与,朝着坐在一旁喝着汽水的黎渊问道,“小伙子,这个郝一萍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了?”
黎渊笑了笑,站起身来,拿起喝完的老汽水玻璃瓶,放到了一旁专门回收瓶子的红色塑料筐里。
“同郝阿姨没有啥关系,我们就是打听打听,这大中午的您可早些回去,别中暑了。”
老大爷见问不什么八卦来,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发起了语音,“我们小区来警察了!你们猜猜是来找谁的!”
黎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了沈珂。
这是老小区了,樟树生得遮天蔽日的,倒是阴凉。
五栋就在进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谁家在做豆豉炸辣椒,一进楼道就呛得不行。
因为楼房已经有些年头了,楼梯间看上去黑乎乎的,各家各户换上了颜色各异的防盗门,在防盗门旁边贴满了开锁小广告。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发出了惨淡的宛若煤油灯一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