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纸上,列出了颍川王世子送进宫中的三位美人的身份来历。
她们出身不同容貌各异,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都曾生养过儿子。尤其是那个二十四岁的罗氏,生养过三个儿子。进宫之后,最得永明帝偏爱,几乎日日伺寝。
永明帝想做什么,一眼可见。
颍川王世子用这等龌龊手段讨好天子,更是令人恶心不齿。
有陈氏先例在前,颍川王世子算是彻底摸准了永明帝的喜好。各色美人,永明帝早已享用惯了。像这等生养过子嗣的妇人,既懂风情又刺激,且都是“熟地”,说不定能给天家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添一两棵树苗……
想得倒是挺美。
赵夕颜嘴角扯出一抹冷意,起身去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令徐二五立刻派人送去清河郡。
待徐二五将信送出去之后,赵夕颜起身去园子里散步。
玉簪海棠寸步不离地守着主子,女医也一直随在赵夕颜身边。
自赵夕颜身孕满七个月之后,身边众人都绷紧了神经,不错眼地盯着。赵夕颜反倒是最镇定最平静的一个。
她像平日一样,在园子里慢慢走了半个时辰。额上手心都冒了汗珠,才回了院子休息。
那一页写着美人身份的纸,被火折子点燃,迅速化为灰烬。
……
北海王府能查探出来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苏皇后和太子。
苏皇后被膈应得不轻,对太子低语道:“陈氏没能生个儿子,你父皇这是心有不甘。连点天子的体面也不顾了。”
“那三个美人,都是有夫有子的。哪怕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眷,也是大晋百姓良民的媳妇。颍川王世子花银子让人休妻,再将她们送进宫里伺候,这等令人不齿的行径,你父皇竟然默许。可见想要子嗣的心何等迫切。”
太子目中闪过凉意,淡淡道:“颍川王世子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先由着他蹦跶一段时日,等父皇兴致过了,我再出手整治他不迟。”
别看太子说得轻描淡写。真正熟悉太子脾气的人就知道,这才是太子动了真怒的模样。
苏皇后此时反而冷静下来,看着太子道:“竣儿,如果你有了子嗣,颍川王世子就是将天底下的妇人都送进宫,也是白费心思。”
太子抬眼,和苏皇后对视:“母后,我不会有子嗣。”
苏皇后:“……”
之前种种猜测,都不及这一刻母子坦诚相对来得震惊和惶恐。苏皇后呼吸为之一顿,下意识地伸手攥住太子的衣袖,还没张口眼圈就红了:“竣儿,你……”
太子低声叹道:“母后,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去岁在冀州的时候,我心疾发作,万太医为我施针急救,被我逼问之下,才告诉我实情。”
“我有先天心疾,心跳远比常人缓慢,要清心寡欲,不宜亲近女色。否则,随时都会病发西去。”
“我娶两位侧妃进东宫,其实,从未碰过她们。何来的子嗣?”
苏皇后像被雷劈中了,整个人都呆住了,脑海中一片混沌。
太子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回响:“我几日几夜不得好眠。就是在那几日,我下了决心,要将靖堂弟推上皇储的位置。”
“我怕母后忧虑,一直瞒着没说。到了如今,再瞒着母后也没什么必要了。”
“去岁腊八节,我心疾发作,差点当场殒命。我不知自己还能熬过几回,所以,我当着众臣的面向父皇进言。这半年来,我不遗余力地为靖堂弟造势。靖堂弟也争气得很,此次领兵去清河郡,先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臣心民心都在靖堂弟,父皇便是心中不情愿,也会慢慢认清这个事实。迟早会立靖堂弟为储君。”
苏皇后心乱如麻,紧紧扯着儿子的衣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万一颍川王世子奸计得逞,进宫的美人真得怀孕生了儿子,你父皇岂肯将皇位传给徐靖?”
太子神色淡淡,缓缓张口,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平和:“父皇沉溺女色,贪念无度,整日服用虎狼之药,精元早就被耗空了。哪里还生得出孩子来。”
“颍川王世子将陈氏送到父皇身边,父皇以为是借腹生子,殊不知,是中了颍川王世子的算计,颍川王世子是想来一记鸠占鹊巢。可惜,连老天都不站在他那一边。赔上了陈氏一条命,生了个女儿。”
“他不死心,还要故技重施。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太子顿了顿,又低声安抚苏皇后:“母后别哭,我现在身体还好,只要精心将养,或许能多活三年五载。到那时,靖堂弟羽翼已成,父皇将皇位直接传给靖堂弟,这大晋江山总能安稳地传承下去。”
苏皇后早已泪流满面,全身簌簌发颤。
太子这一席话,犹如尖针,字字句句都刺在她心头。
她甚至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