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慕容恪躺在军帐里,耳边是同僚震天响的呼噜声。
在军营里,只有做了将军才能独自用一个军帐。像慕容恪这样的低等校尉,是两人一个军帐。普通军汉,十人一个军帐。
慕容恪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起身到军帐外透透气。
白日燥热难耐,到了夜晚,月华如水,凉风阵阵,倒是舒适多了。满目军帐,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鼾声。鼻间充斥着军营里特有的臭味汗味。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军营里都是糙汉,十天八日不洗澡是常有的事。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汗臭味泛酸,那味道简直“销魂蚀骨”。
入鲍鱼之肆久闻不觉其臭。慕容恪也渐渐习惯了。
守在军帐外的两个亲兵靠拢过来,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张口道:“二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此次慕容恪来清河郡,带了一百个亲兵。这两个亲兵身手最好,也都是兄长慕容慎特意挑的人。
那个瘦长脸的亲兵姓彭,在兄弟中行二。
慕容恪随口道:“睡不着,起来随意转转。”
彭二住了嘴,和另一个亲兵随在慕容恪身后。
慕容恪大概是太闷了,低声对彭二发了几句牢骚:“我随大军来清河郡,原本以为能上阵杀敌立功。可世子一直让我留守军营,我连流匪的面都没见过。”
少年人雄心勃勃,慕容恪也不例外。自家亲爹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大将军,大哥是御前校尉。他这个慕容氏的二公子进了军营,也该有所作为。
更何况,这猛虎营是太子亲自组建的军队。他立下大功表现英勇,也能为妹妹慕容燕争口气,让太子另眼相看……
亲兵彭四低声宽慰主子:“二公子立功心切,小的明白。不过,打仗最是凶险。有高二公子前车之鉴,世子这是不愿二公子涉险,才令二公子留守军营。”
慕容恪胸口发闷,半晌才道:“明日早起,我去求见世子,我要主动请战。”
彭四劝不动执拗的二公子,只得再次闭嘴,迅速瞥另一个亲兵一眼。那个亲兵不动声色,目中闪过寒意,迅疾比了一个手势。
耐心静候良机。
彭四快速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是慕容慎的人。此次被主子派来随行,保护二公子是其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伺机暗杀北海王世子。
一百个亲兵里,还有另八个死士。也就是说,接到暗杀任务的一共十人。除了他们,新军里还有慕容慎安插的内应。
慕容氏在京城盘踞两百年,世代经营,暗中投靠慕容氏的小将门着实不少。徐靖当日征兵,慕容慎自不会错过掺沙子的良机。这些人或在军营里做着中低等武将,或是普通军汉。
彭四手中有一份名单,上面一共有三十个名字。也就是说,在关键时候,这三十个人都会拼死出手。
慕容恪背后没长眼,自然错过了这一幕。
说来也巧,在军营里转了一会儿,就遇到了夜巡军营的北海王世子。
慕容恪忙上前,拱手行礼:“末将慕容恪,见过世子。”
徐靖今晚喝了半壶酒,特意出来散散酒气。没曾想,和慕容恪碰了个正着。“爱屋及乌”,有慕容慎在,徐靖对慕容家的二公子好感实在有限,淡淡道:“免礼。”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慕容恪恭声答道:“回世子,大军出动剿匪,末将总是留守军营,心中焦灼难耐,实在难以入睡。”
就差将求战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徐靖挑眉,目光落在慕容恪的脸上。慕容恪大着胆子抬头,和徐靖对视:“末将是猛虎营的人,不怕打仗,也不怕流血受伤。求世子允末将随大军出征剿匪。”
还是个热血冲动的愣头青。
徐靖心中哂然,随口道:“本世子让你留守军营,自有本世子的道理。你听君临行事便可。待需要你上阵的时候,你不去也不行。行了,别在这儿磨蹭,回军帐休息去。”
慕容恪求战不成,犹不死心,再次拱手道:“世子不肯用末将,莫非是因为末将姓慕容的缘故?”
这话听着,就有那么一丝刺耳了。
徐靖从不惯着任何人的臭毛病,闻言扯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你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没错,我确实信不过慕容家的人。”
“你一个军中校尉,领着一百个士兵,身边的亲兵也有一百。这些亲兵都是慕容氏的精兵,其中还有慕容慎的心腹。说不定,到了战场上,会在我背后放冷箭。我怎么能冒这样的危险将你放在战场上!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守军营,混些功劳,回去也能交差。”
慕容恪:“……”
彭四和另一个亲兵霍然一惊,各自低头,不敢和徐靖对视。
慕容恪还算白净的脸孔迅速张红,目中闪着愤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