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儿……”
高烧不退满面赤红的苏皇后,口中不时呓语着太子的名字。
苏环听在耳中,肝肠寸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赵夕颜心里沉甸甸的。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安慰不了一个失了儿子的母亲,安慰不了一个失去心爱夫婿的女子。
“万太医,”赵夕颜忍不住转头问万太医:“娘娘发了一夜高烧,现在一直没退烧。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万太医叹了口气:“娘娘悲恸过度,一直强撑着罢了。昨日慕容侧妃被处死,娘娘心里堆积压抑的悲痛全部涌上来,内感外热。”
“其实,这对娘娘来说,反而是件好事。等熬过这几日就好了。”
万太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施针加汤药,再以药浴辅佐。
正低声说着话,门外传来苏老夫人的哭声:“我要进去陪着娘娘!”
赵夕颜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去打发苏老夫人,苏环忽地站了起来,用力一抹眼泪:“我去打发苏老夫人。”
赵夕颜屡次在人前弹压苏老夫人,当然不惧苏老夫人。不过,如今苏家死了当家人,赵夕颜倒不宜过度,免得落一个欺负苏老夫人的名声。
再者,徐靖还没真正将皇位捞进怀中。这等时候,要团结所有能团结的人,至少,不该和苏老夫人正面起什么冲突。也免得恼了苏皇后。
苏环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主动挺身而出,为赵夕颜减了一桩麻烦。
赵夕颜冲苏环点点头:“那就有劳堂嫂了。”
堂嫂两个字一入耳,苏环眼睛又红了。
其实,她是太子侧妃,不是正妃。赵夕颜以前见她,喊的都是苏侧妃。今天却改口叫了堂嫂,显然是在安她的心。
苏环身体忽然有了力气,快步走到门外。
苏老夫人一见苏环,底气壮了许多,一把攥住苏环的手:“快带我进去见皇后娘娘。这些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着门不让我进。”
苏环深呼吸一口气,静静看着自小畏惧到大的祖母:“是我让她们守着门,不让闲杂人等冲进寝室,扰了娘娘养病。”
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指甲快掐进苏环的皮肉里了。
苏环忍着些许的刺痛,挺直腰杆说到:“娘娘昨夜发了高烧,到现在还没退烧。这里有太医,还有我和北海王世子妃守着。苏老夫人请回灵堂去吧!”
这还是那个自小唯唯诺诺的苏环吗?
苏老夫人瞪着苏环,口中蹦出一句:“我是你祖母!是皇后娘娘的亲娘!”
“这里是皇宫。”苏环迅速接了话茬:“君臣有别,我是太子侧妃,躺在床榻上的是大晋皇后。苏老夫人一介臣妇,有何资格插手过问宫中事?”
“苏老夫人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快些走吧!”
苏老夫人脸色忽红忽白,气得全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苏环。
苏环迅疾后退两步,闪过了这一巴掌,声音也沉了下来:“这里不是苏府内宅,请苏老夫人谨记自己的身份。”
苏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在一众宫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不得不放下手,咬牙怒道:“苏环,你这是翅膀硬了是吧!竟敢这般和自己的祖母说话!你别忘了,太子殿下已经离世,你在宫中没了依靠,以后是要靠苏家的……”
“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苏环硬邦邦地顶了回去:“我是出嫁女,夫家还有人,不会去靠娘家过活。”
苏老夫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不已:“真是可笑。北海王世子和世子妃说几句好听话,就把你给收买了。”
“现在徐靖还没坐龙椅,当然说得千好万好。等以后他坐了龙椅,那个赵夕颜做了皇后,对你姑母孝敬些也就罢了,又岂会将你一个先太子侧妃看在眼底。你这是被他们哄得昏了头。以后,有你后悔无处去哭的那一日!”
苏环冷冷应了回去:“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然后吩咐道:“送苏老夫人回灵堂。”
忍耐了许久的宫人们,立刻上前,将苏老夫人“送”走了。苏老夫人到底不敢在宫中叫嚷怒骂,只能干瞪眼罢了。
苏环在原地站了片刻。
背负在身上的无形枷锁,似化为齑粉,无声无息地消散。
她挺直腰杆,慢慢转身回了寝室。
赵夕颜在门里隐约听到了一些,转头冲苏环微笑:“堂嫂今日好生勇敢。”
苏环听到堂嫂两个字,心里又是一阵暖意,嘴角扬了一扬。她走到床榻便坐下,轻声说道:“我自小就怕祖母。”
“不止是我,苏家内宅所有人都敬畏祖母。我进了东宫后,祖母时常来看我,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让我亲近太子,早日生下子嗣。延续苏家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