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闹着,薛沉只当没看见,将从胡三家搜出来的八百多两现银和六千两银票捧给在场众人一一查看,又从怀里取出薄薄的一张纸,奉给薛家老祖宗。
“老祖宗,您请看,您看过后,还请您为太太和大爷做主,吩咐将李义正那奴才带过来,查验字迹是否吻合,再拿了二老爷的私印过来验证”。
薛家老祖宗接过凭证,目光却看向了兀自还在狠狠踢着胡三的薛二老爷,重重哼了一声。
薛二老爷浑身一抖,不敢再撒野,转身跪了下去,“老祖宗明鉴,大哥早早没了,我做弟弟的,只恨不得跟着去了。
只想着蟠儿尚幼,恐难以承担大任,我这个做二叔就算没本事,总还要在一旁帮衬帮衬,这才没敢自轻,又怎么会起那样歹毒、肮脏的心思!
定是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合起来,蒙蔽大嫂和蟠儿,诬陷于我,还请老祖宗为我做主啊!”
薛二老爷根本不怕,不过就是哄着个奴才勾着薛蟠学坏,他怎么会用上自己的私印写什么保证?
李义正一向奸猾,定是弄了个假的,在那哄胡三呢!
薛家老祖宗又扫了他一眼,干脆开口,“私印是假的”。
他都没看一眼!
薛太太虽早就听薛沉说那张凭证是假的,就算是真的,老祖宗也不会让罪名落到薛二老爷身上,却还是觉得一股悲愤直冲脑门,说话也就不管不顾起来。
“老祖宗说是假的,我们不敢说是真的!
但就算私印是假的,银钱总是有迹可循的,胡三和李义正来往也总是有人能看见的!
我们也不好到二叔府上去查,免不得要麻烦应天府的老爷们了!
就算到时候二老爷能推脱是恶奴欺上瞒下,怕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吧?”
她这是威胁着要告官!
二太太急道,“不过就是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就要闹到官府去,大嫂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我要什么脸?我孤儿寡妇的,也没做什么坏事、恶事,却要被人算计着背上人命官司!我还要什么脸!”
她喊着转身一把抱住薛宝宝大哭,“我儿,妈没用!你哥哥要是被人算计死了,我们母女两个也活不了了!
索性去求了你舅舅,求了你姨丈,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活!”
一屋子姓薛的尽皆变色,大老爷没了,薛太太也不是个精明强干的,薛蟠更是个混账,现在的大房可以说是一块亮油油的红烧肉,就等着别人有事没事去咬几口。
可为什么大房到现在都好端端的,薛蟠那个祸头子甚至还承袭了族长之位?
除了他有个好爹之外,就是他那个做京营节度使的舅舅,还有出身荣国公府的姨丈!
他们薛家先祖虽然也有紫薇舍人的官衔,但传到现在早就被皇家收回了,现在虽说得光鲜,是皇商,但归根到底也还是商。
外面虽说什么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可是一直都攀附着另外三家存活的!
商户又拿什么和节度使、和国公府斗?
薛家老祖宗缓了缓语气,看向薛宝宝,“这就是宝姐儿,这么大了”。
薛宝宝安抚拍了拍薛太太,扶着她坐好,上前行礼,“宝钗见过老祖宗”。
薛家老祖宗摸了摸稀疏的胡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宝姐儿出落得好人才,是个有造化的,来人,将那匣子黑珍珠取来”。
很快,小厮便取来了一只绿檀木的鎏金匣子。
薛家老祖宗接过打开,一粒粒滚圆的深海黑珍珠出现在众人面前,粒粒都有龙眼大小。
虽则是在日光下,那光泽、光晕依旧叫人目乱神迷,可以想见。如果在入夜烛光之下,会是如何的宝光耀眼。
“这匣珠子原是你们太祖奶奶的嫁妆,共有七十二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宝姐儿出阁了,先给了宝姐儿,日后添在嫁妆里也是我薛家女儿的体面”。
天然的深海黑珍珠!
不论是做粥,还是入药,还是美容,那都是绝绝子啊!
薛宝宝两世都是出身富商之家,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宝贝,简直恨不得立刻抢过来。
但是,她现在是大家闺秀,要矜持!
薛宝宝遂迟疑看向薛太太。
薛太太沉默,老祖宗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又说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宝姐儿出阁,明显是要用孝道压她。
是要宝姐儿收下这匣子珍珠,堵住她的嘴,逼她不再追究胡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