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等着里面的诵经声停下,方敲了敲门,款步而入,笑道,“小七晚上又没用膳?”
宝幢起身行礼,“皇嫂见笑了,着实没什么胃口,禁食一顿也好”。
“你这禁食的可不是一顿两顿啊,自从你回了宫,就没见你好生吃过饭,姑母心疼得不得了”。
“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
羊皇后领着宝幢出了佛堂,进了偏殿,将食盒打开。
食物的香味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依稀就是神农山的山庄里,南星流着口水,从薛施主那儿给他提过来的无数美食。
“晚了,也不敢叫你多吃,就吩咐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份肉桂粳米粥,你多少吃一点”。
肉桂粳米粥,薛施主也经常给他煮,说是能养胃的。
宝幢接过甜白瓷小碗,拿着勺子不紧不慢搅着,“皇嫂费心了”。
羊皇后嗔怪瞪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一碗粥,我有什么费心的?
真正费心的是姑妈,这人是铁饭是钢,不管有多虔心向佛,可不能动不动就禁食的,你小人儿怎么受得了?”
宝幢含笑点头,见粥凉得差不多了,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食物的味道抵达味蕾的一刻,宝幢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果然差远了!
羊皇后一直在关注他,见状忙问道,“怎么?不合胃口?”
宝幢诚实道,“肉桂粳米粥,应该是用肉桂煎取浓汁去渣,再与粳米、红糖同煮,而不是直接放进去。
而且,红糖放多了,只一味的甜,反倒盖住了食材本真的味道”。
羊皇后心下失望,这个御厨是羊家寻了多年才寻来的,是少有的能将药膳做得又滋补、味道又还算不错的厨子,一直没舍得送进宫来。
直到宝幢回宫后不思饮食,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十分担忧,才送了进来。
没想到,只是最简单的一道的肉桂粳米粥就让宝幢挑出这许多毛病来。
羊皇后抿唇笑道,“厨子恐是怕你吃不惯肉桂的药味儿,所以多加了点糖盖住,没想到你却更不喜欢甜味儿。
说起来,这天下,好大夫好找,好厨子也好找,但要找个懂医理的好厨子可不容易,找个会厨艺的好大夫更不容易。
这可还是你舅舅寻了许久才寻到的厨子,听说你吃不下东西,着急忙慌地送了来,没想到却也是个假把式”。
宝幢合十微笑,“皇嫂说得对,是我身子不好,吃东西总是没滋味。
论做药膳而言,舅舅寻的这个厨子已经是上上等了。
明儿早上让他做些黄芪鸡汁粥,我亲自送去母后宫中,与母后一起用”。
有那么一刻,羊皇后几乎怀疑宝幢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说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厨子做的东西不好。
所以才会说要亲自送黄芪鸡汁粥给羊太后,好为自己和羊家表功。
但她再怎么看,宝幢也还是那副宝相庄严、悲悯众生的温柔模样,看不出半点机心。
最后,她只能归结为宝幢天性就是如此体贴宽厚,一如他小时候——
羊皇后看着宝幢吃下了小半碗粥,叮嘱了几句,这才亲自收拾了,提着食盒告辞。
她踏出宝幢所居的眉寿宫时,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已彻底消失,夜风细细,不见半点暑气。
“娘娘,要不要叫步辇?”
“不必了”。
便有四个宫女居前提着琉璃风灯照明,四个宫女居后撑黄伞、羽扇。
贴身大宫女黄雀垂着头小心翼翼搀扶着羊皇后往前走,低声开口,“娘娘,消息送来了。
七殿下今天出宫,上午在大相国听了方丈大师讲经,又与方丈大师下了几盘棋,午饭时分出了大相国寺。
前往醉八仙用午膳,之后殿下便雇了匹驴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四处游玩,进了许多铺子,都是玩物铺子和小食铺子”。
羊皇后眉头微动,“王爷在外面吃了很多东西?”
黄雀迟疑道,“或者说尝更合适点,探子说得很明白,王爷去了很多小食铺子。
甚至看到街边的小摊贩卖些零碎的吃食,他也会买上一份,但都是吃一口就算。
至少探子没看到有什么东西,王爷吃了第二口。
就是在醉八仙,王爷也只是多吃了两口米饭,所有的菜品,都是尝一口就不肯再吃了”。
羊皇后叹气,“他这是从小泡在药罐子里败了胃口,吃什么都没滋味,都不好吃,也是命苦”。
又问,“王爷可曾与什么人说话?”
“有,探子说王爷衣饰华贵、姿容出众,常有人主动搭讪,王爷都十分礼遇。
只他跟得远,听不到王爷与他们说了什么”。
“都有哪些人?”
黄雀犯难,“大街上碰到的人,探子自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