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候夫人放下帕子,对着傅氏冷笑道:“你是她母亲,自然会护短!她打伤我家十七,我们因与你父亲有些旧谊,想着不要闹到两家生份,才特地来此商讨解决之策。”
崔礼礼分毫不怵:“是他们先动手砸店,又口出恶言,对我百般侮辱,我才让护卫出手制止。”
“究竟是谁侮辱谁?”宣平候夫人自然不认,颐指气使地说着,
“你养着几十个小倌,议亲不成,退画像倒贴钱,早成了京城的笑话,我幼子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了?昨日他不过去抱怨几句,砸些碗盏出出气,你们倒好,反纵容下人伤人!如今他还在家里躺着呢!”
倒贴钱是什么意思?傅郢和傅氏齐齐看向崔万锦和崔礼礼。
宣平候擅于察言观色:“看样子,傅大人还不知道?你这女婿退画像时,给每家倒贴五百两。如今全京城都在笑,说你这外孙女赔钱都嫁不出去了。”
当官的谁不爱惜颜面?
再说,傅家还有嫡孙女未嫁,外孙女议亲却声名扫地,只怕傅郢要断臂求生了。
宣平侯想着,颇有些得意,甚至掏出一把玉制的小梳,梳起自己的长须来。
傅郢果然勃然大怒,一下子站起来,走到女婿面前:“你干的好事!!我傅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傅氏更是心口如被万马踏过一般疼,顿时天旋地转,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将傅氏搀扶进了内屋,又是推宫活血,又是掐人中捏虎口。
好一阵子,傅氏才缓了过来,可刚微微睁开眼,一想到那些破箩烂兜子的事,心口疼得眼泪都止不住地掉。
崔礼礼摘下身上的红福袋,叫小厮送去前厅,悄悄递给傅郢,说这头傅氏病得严重,请傅郢到内屋一趟。
傅郢看到红福袋,想起傅氏的小娘来,心头一软,还是来了。
结果进屋看到崔家父女在那儿杵着,心烦意乱,只径直坐到床边,手指着崔万锦:“你,滚出去!”
“岳丈大人——”
“爹,您先出去,女儿同外祖说吧。”
关上门,崔礼礼立刻跪下来:“恳请外祖为我做主。”
“你名声就跟井底的泥一样,捞都捞不起来。这时候想到我了?”傅郢怪笑道,“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我可做不了你崔家的主。”
“我的名声,的确是崔家的事。”崔礼礼仰起头,看着想要置身事外的老头,“但九春楼是整个傅家的事。”
傅郢闻言更是一甩手背过身去:“九春楼是你接下的,写的是你崔礼礼的名字,与傅家何干?”
“九春楼中往来皆是玉带金闺,非富即贵,的确是个好生意。我接下九春楼的第一天,外祖也是这么对我爹娘说的,不是吗?”
“那又如何?你爹本就经商,多份产业而已。”
“的确,”崔礼礼站了起来,微笑着:“权贵们匿名取乐,可脸在那摆着呢,就算别人不认识,您还能不知道吗?”
她缓缓走到傅郢身后,轻声细语地掷出定锤之言:
“楼里那些秘辛若流出去......权贵们声名扫地,到时,别人会认为只是崔家在捣鬼吗?”崔家不过是个商户,可毕竟连着傅家,谁又会这么傻?
傅郢身姿一僵,偏过头来看这个外孙女,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和愤怒:“你的爹娘就这么教你的?让你买个小倌楼子来威胁你外祖?”
崔礼礼挺直了后脊:“不是威胁,而是告诉您,崔傅两家,在外人眼中从来就不是两家。”
见他沉默不语,六十来岁的老头,有些佝偻之相。
她又跪了下来,给了一个极好的台阶:“外祖,恳请您帮忙说两句话,莫要将我和我爹娘往外推。我已有法子可使他们知难而退,也能全了崔傅两家的名声......”
......
良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傅郢面色铁青地走出来,看着双眼还有泪痕的崔万锦,想骂,却忍住了:“叫个人来伺候着,随我去见宣平侯。”
回到前厅,一看到宣平侯的长胡子和他夫人的方脸,傅郢的火气就又蹭蹭往上蹿。
半晌,才沉声道:“侯爷,夫人,下官女儿已气得重病在床,但此事确实是我们理亏,您二位看要怎样解决才能满意?”
果然低声下气了,就连崔家小娘子也蔫儿乎乎地站在一侧。宣平候满意地摩挲着包浆的玉梳,看了自己夫人一眼。
宣平候夫人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傅大人,当初我们看在您的面子上,想着更亲近些,这才送去画像。”
狗屁!崔万锦最烦这种睁眼说瞎话的。
要想亲近傅家,你与傅家结亲啊,跑到我崔家来结哪门子的亲。
只见那宣平侯夫人越说越气:“可你们倒好,退画像不说,还打伤我家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