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柏刚写完自己娘亲刘氏的名字,就被人挤得差点摔倒,他再站起来时,手中却不知被何人塞了一张纸条。
他仔细一看,有些名字就是今日那个李主事提起过的,被灭口的绣娘。其中,也有自己娘亲的名字。
这,是司织局被灭口的名单。
手颤了颤,将纸条捏成团。
他没有勇气做那种惊天动地的事,写娘亲的名字,也只是想要她被人记起。
就在他要转身走时,听见身后有人悄然道:“如柏,东家让你把名单抄上去,你娘亲的冤屈,她替你伸。”
如柏下意识地转头,却没有看见谁在跟自己说话。
他刚想要走,又有人道:“你娘不能白死。其他人也不能白死。东家助你,你也要助东家。东家定能护你。”
如柏捏了捏手中的名单,看向告示上那张白纸,孤零零地写着娘亲的名字。
他心一横,提起笔又写了起来。
司织局的名单列在了告示牌上。
众人连忙开始抄。都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去翻诗册,赶紧抄了放花灯,不出三日就有银子收了。
只是字还没写几个,远处几十名绯衣绣使纵马冲了过来。
马上的绣使胸前绣着的彘兽异常凶猛,像是时刻要扑将出来,将众人一一啃噬殆尽。
“绣使办案!一个都不许走!全部呆在原地!离开者,视同谋反!”绣使高声喊着,为首的竟然是被革职查办的应邕,看身上的刺绣纹样,他还是副指挥使。
崔礼礼心头微微一松。
那日曹斌押送弘方进宫,让弘方说了不该说的话,圣人肯定要处置的。
偃建寺旧案又涉及韦不琛的父亲韦清阳,圣人能用的,敢用的,也只有一个应邕了。
应邕做这样的事,自然是比曹斌更适合。
应邕来势汹汹,挥着长刀,怒喝道:“来人!”
“在!”
应邕抬起刀刃,指向告示栏前捏着笔的如柏:“逆贼在此!给我拿下!”
“是!”
绣使的马高,刀尖锋利,在人群中一动,百姓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
如柏站在告示前,下一瞬,双臂就被绣使给反剪在身后。
他被押倒在地,手臂被绞得发麻,脸贴着满是尘土的地面,看着眼前所有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的布履或草鞋,不由地觉得悲哀。
拿银子的时候,大家都生怕晚了。出事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为他说话。
东家呢?东家不是说要保他无虞吗?是不是也怕了?
应邕刚刚官复原职,自然是要当好圣人最快的刀。他看着这些布衣百姓,厉声下令:“分作三队!”
“你,带人将柳河沿岸所有商铺查抄!”
“你,多带人,所有在场之人,全部捉拿归案!”
“你,去将河流中所有花灯尽数打捞!所有住址全部记录在册!”
“是!”“是!”“是!”
春华心急如焚,揪着衣裳绞来绞去:“糟了,姑娘,这下麻烦了!咱们也走不掉了!”
崔礼礼反而低声笑着,轻轻拍拍春华的后背:“别急,都在我意料之中。他们抓得越多,反而越好!”
这群百姓就是如此自私。
抓如柏时,大家都退让,以为抓了他一个,自己既能保住银子,又能保住性命。
哪有这么好的事?
应邕一声令下,这势头是要抓住所有人,果然这些人就不愿意了。大家都叫喊了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
“就是!凭什么抓?”
“偃建寺杀了一百零三个还不够,今天还要再杀成百成千的人吗?”
“刚才不是还有一个名单吗?这还有十几人呢!”
刚喊了几声,绣使的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有人尖声叫道:“绣使杀人啦!绣使杀人啦!”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要敢杀我爹,我就跟你拼了!”
“拼了!拼了!”
“跟他们拼了!”
如柏被压在地上,尘土四起,让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觉得那一双双退了一步又一步的草鞋布履,纷纷踏踏地胡乱踩着,有往前的,也有往东往西的,就是没有人再退一步。
四周围满了绣使,百姓们已经退无可退。
退,也是死!
绣使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朝廷走狗,但在这一步,却也不敢再乱砍乱杀。百姓太多了!其中还有自己家的邻居、亲朋。这刀子,砍不下去。
应邕骑在马上,看着百姓们暴动,心中暗道不好。这不是杀一二百人的事,而是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多少天了,柳河上的花灯早已顺流而下,不知流向了何方。就算捞起今日的花灯,又有什么用?!
他咬咬牙,看向灰头土脸的如柏,决定杀鸡儆猴。
他抖了抖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