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留下了长长的影子,将阵地染成了血红色。
第二营代理营长陈震来到了第六连的阵地,第六连在构筑工事时,阎庄里也没闲着,陈震收拾了原营长留下的烂摊子,整顿了四五两连合编的步兵连,在阎庄四周的大寨墙上放了步兵哨对四周警戒,又利用民房做巷战准备,在庄子里拆房子做工事,效率和速度都比上一任那个被吓傻了的营长高多了。
到了傍晚,陈震是要看一看阵地修的怎么样,更想看看这个被旅长特别点名的小排长究竟是马屎皮面光的货色,还是個有真才实学的可用军官。
其实像陈震这种,从普通士兵出身,一路完全靠作战和资历,靠玩命冲杀拼出来的军官群体,跟何炜与傅琛这种学生出身,通过考试考入军官学校,毕业之后直接分配到基层部队担任军官的群体之间,天生就存在着一种矛盾和隔阂,这种类似的问题,也不只是现在的军队中有,在何炜没有穿越前的那个年代,是各个国家的通病。
在国军中,士兵出身的军官被称为行伍出身,军校毕业的则称为军校出身,在行伍出身的军官眼里,自己靠着卖命搏杀出来的军官身份,军校毕业的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在学校里面读几年书就可以获得,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而行伍出身的军官往往年纪也比较大,军校毕业的学生要更年轻一些,这种年龄上的差距也加剧了行伍出身军官的心理落差。
两者之间的意思观念和发展前途也是截然不同,国军里面这些行伍出身的军官,绝大部分都没有经过军校的再次系统教育,在他们看来,行军作战靠的不是书本和操典上的条条框框,而是实打实的作战经验,而军校毕业生往往和行伍出身的军官有着相反的观念。
此外,在国军,特别是像是第十师这样的中央军部队中,行伍出身的军官晋升路径是很有限的,很多人晋升到连营长这个层级,也就再也升不上去了,绝大部分行伍出身的军官,是和团级及以上的军官职级无缘的,能干到这个位置上的,基本都是军校毕业的学生军官。
总之,出身,意识观念,晋升路径等等各个方面的冲突造成了这两个群体经常是互相看不上,瞧不起,甚至发展到互相争斗。
陈震作为一名老行伍,也不能免俗,换句话说,他现在对何炜,还是不够信服,不够放心。
跟陈震来的还有五十七团通信连的一个班,通信兵拿着几部电话机,背着大捆的电话线边走边放线,将电话线从阎庄内的营部一直架到了第六连阵地,构成了战时有线通讯网,这个班的士兵也将留在第六连至阎庄的通讯网上,在战时修补电话线,维护通信网的畅通。
待到陈震由傅琛与何炜三个排长陪着视察六连阵地时,整个防御体系已经基本构筑完成,还有一部分士兵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套完整的野战防御体系,他当了十几年兵,震惊不已,防御阵地中的有些部分是他此前经历过的战争中从未见过的。
看着这黑脸少校那震惊的表情,六连长傅琛心中甚为自豪,何炜面色如常,缓缓说道:“陈团附,这就是我连的防御体系,阵地前一百到二百米之间,外层是大量的木制菱形拒马,内层是整排整排用树木斜劈急造的鹿砦,鹿砦与鹿砦之间以拉紧的铁线相连,这些鹿砦是用树木临时急造的,都带着枝叶,我称其为移动式树枝鹿砦,弟兄们在上面挂了手榴弹,长官,再往前,阵地前约二百五十米之外,挖了六个反坦克陷阱,内设横梁,上盖木板,就等着日本人的战车开上来。”
陈震还是第一次见到用树木斜劈的鹿砦,连连点头,随即开口问了和胡兆武同样的问题,对何炜的称呼也忽然变成了老弟。
陈震:“老弟,这道堆土的大外壕和那几道沟沟是做什么的?”
何炜没有解答,而是六连长傅琛便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结合简图向陈震解释了何炜那些猫耳洞外壕和反坦克陷沟如何使用以及预备阵地和纵深支援火力的配备。
傅琛这人很谦虚好学,经何炜指导他已经初步了解了这些新工事的运用要领,还十分仔细的誊写在笔记本上,给陈震讲解的有条有理。
何炜也乐于见到更多的军官学习掌握新知识,更广泛的运用新东西,何炜巴不得国军中多一些傅琛这样的军官。
傅琛一条一条的讲完,只听陈震连说了三个好!防御体系的布置,工事的构筑乃至配合使用都令他耳目一新,那张黑色大方脸瞬间从凶暴变成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赞赏连连。
“好!好!好!我这趟没白来,何炜,你有点东西,你们的工事做的非常不错。”
“我现在是少校团附身份来代理营长,以后我要是升了营长,能到二营来当营长的话,别的不敢说,保举老弟你提前晋升中尉还是问题不大的,毕竟你们就算是黄埔生,少尉升中尉起码也得熬上一年半。”
“六连长,你也是带兵有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强将手下无弱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