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悠然其实有些怀疑,阿宁入府到现在所作的一切会不会都是为了博得家中长辈的关注?显得精明一些才能让族中接纳她,不是么?毕竟回桑府至今,桑家也未提将桑宁的名字重新写回族谱。
桑宁走失之后,族内便当作早夭,为了不占着桑子城一脉嫡长女的身份,由桑老夫人做主,将阿宁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而此事只有桑家之人知晓。
阿宁看了桑悠然一眼,道:“若你也被上京氏族追杀过,便知道他们的手段。”
当年庆同开西南商路的时候,与西南一茶商竞争怀岭一带的一片道路,想要打通立国往西南束河部落的通路,而那茶商是想要在那个地方建立自己的种植场,双方均不肯退让,最后地方主府看在庆同能带来更大的利益,于是最后嘱托庆同,打通了山道。
那茶商背后便是上京张南巷的越家,越家气不过此事,便派人偷偷毁了庆同另一处矿洞的支护,导致洞口坍塌,多人被掩埋其中,最后阿宁当着那茶商的面将那茶商在西南最大的茶铺点了,那茶商差点命丧当场。那越氏原本也不肯罢休,苏瓷又命人将其小儿子绑去了立国,这才让越氏就此罢手。
阿宁那时便学到,若要让他们罢手,行事必须很准快。她未再理会桑悠然,转身便往桑老夫人的院中而去,留下宴清安与桑悠然惊愕的尚未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
待阿宁到时,老夫人院外站满了仆从,都是被桑子邺给撵出来的,众人守在院外,纷纷议论着什么,见阿宁前来立刻噤声。桑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资历最老,见阿宁要入内便将人拦了下来。
“姑娘,家主正与老夫人谈事,还请姑娘莫要擅自闯入。”
阿宁冷眼看了那嬷嬷一眼,问道:“家主可有不让旁人进去?”
那嬷嬷闻此,几分傲气道:“这是桑家的规矩,老夫人向来不喜有人未经许可便入内,姑娘刚回来还是该学着些规矩。”
阿宁蹙眉看着那老妇,阿喜立刻站了出来,直接一掌将那嬷嬷推倒在地,轻喝道:“老夫人岂是你一个奴才敢随意抬出来欺压人的!”
那嬷嬷自持是老夫人身边之人,家中仆从对她都礼敬三分,从未有今日这般不给她脸的场面,一时愣神便叫阿宁二人闯了进去。阿宁刚至屋外便听闻其内杯盏摔碎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桑老夫人斥责的声音。
“那是你妹妹!你岂能如此没有良心!”
阿宁正要掀开帷帐而入,又停了下来,对阿喜道:“你不要跟我进去了,你让人去城门大街将所有能写会画的人全都请来府中。”
“请那些人来做什么?”
阿宁看着天光都透不进去几许的屋内,道:“来救桑府的性命。”
说完便推开帷幔,大步走了进去。
其内的桑老夫人和桑子邺似乎都未料到阿宁便这般闯了进来,纷纷蹙眉。阿宁也知道自己此举鲁莽,但现在可等不到桑子邺与桑老夫人吵出个结果来。
此时,桑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她本就不太喜阿宁,此时见她如此不懂规矩地闯了进来,直接拿起桌上剩余的杯盏,直接砸向阿宁的脚边,怒斥道:“谁许你进来的!?”
桑子邺也压了压自己的脾气,道:“阿宁,你怎么来了?”
阿宁对着桑子邺和桑老夫人伏了伏身子,权当见礼,而后直接问道:“祖母可是将民府的罪证让人送去了上京?”
见二人皆不开口,阿宁对桑子邺道:“大伯父,此事紧急,耽误不得,还请如实相告。”
“没有,”桑子邺知阿宁有几分本事,于是松口道:“母亲只是想求上京文氏出手,将张府内的舒儿救出来。”说及次,他顿了顿,道:“条件便是民府的那本账目。”
换言之,那封信里面明确表明此物在桑府手上。闻此,阿宁眉头便没再散过,她花了十万金去保人,他们却等不到七日便让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但阿宁也知这是桑老夫人爱女心切,又着实无法,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因而也并未说什么。
“祖母,请把账目交予我。”阿宁已经不再与她客气,但桑老夫人哪里容得下一个小辈在自己面前逞能,当下便要发作,却听桑子邺道:“你要来做什么?”
阿宁声音清淡,已是极力在压制自己的脾气,“他们想要那账目,无非就是怕朝廷知道其中内容。”
她浅回眉目,一双眉眼定静地看着桑子邺,道:“那便让天下人皆知这本账目,他们总不能将安城屠尽。”
于是当日,桑府请来了百位文书先生,只花了一个下午时间便将那账目复刻了数千份出来。
次日,午市的钟声刚响,城门大街正是热闹之时,无数纸张自城门大街四个方位纷纷落下,众人只见雪纷纷的一片盖过头顶,令人目不暇接。路人接下那宣纸,才发现上面似乎记载的是账目,更有好事者自觉其中定然有大案,于是懂账的便三两一起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