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正殿,焚香起炉,请大德祖训。众人静默低首。玉璋宫中,皇后亲自点起一炉梵香,由文氏之女亲自传递至风华正殿,六名宫女护行,小小一炉香,便是这传承最起始的光亮。
此番开堂起香,用的是麒麟琉璃炉,为配其色彩,传递者手持的炉台也以琉璃打造,触面光洁,以台下双耳为把手,又为彰显香炉鼎立的姿态,炉台未设固定之处,全凭持炉之人端正的仪态维持炉台的平稳。
风华殿上,陈氏着秋昂如素服,配先帝皇后钦赐的峰峦叠翠冠,年过半百依旧身姿挺拔地站于正殿门前,等待炉香。大渊有训,开经典必以香赞,因此这第一炉香非常重要。
身后五殿之内,众人垂首以待,不敢懈怠。五名传礼官则站于陈氏身后,她们或为承礼司认可的学士,或为氏族当中声名显望的贵女,唯有桑宁一人,才名不显。
日头正上,传香的队伍缓缓走入风华殿中。护炉之人的额头在秋日的天里已然浸出了薄薄的汗,此时她肩颈的僵硬非他人可想,而炉台之上,麒麟炉的位置已经有了些许的偏移,但这并非什么大事。
从玉璋宫到风华殿这路途颇长,文书意能做到这般已然是不错。陈氏领众人低首叩谢皇后隆恩,而后示意传礼官接过香炉。
为首的传礼官接到指示,正要一步向前与人交接。
文书意此时因长时间保持端持的姿势有些脱力,却依旧面不改色,微抬手臂,想要递给那传令官,却不料那人忘了提前抬臂,或是今日的太阳过于耀眼,只是瑶光一晃,文氏手中一时脱力,炉台倾斜,琉璃香炉立刻往一侧滑动,传接二人皆是一惊。
此时一双手稳稳地接住那琉璃炉,而后又平稳地放回了炉台之上,她十分自然地接过炉台,与候着的众人一同将其传递至正堂之上,方才复手于身前,弯着腰退了出去。前后都并未惊动殿中之人。
陈氏看着阿宁藏在长袖之下的手,她脸上毫无波澜,仿似不过寻常,但炉中已见烟色,此时的琉璃炉温度当是高的,她却以双手去接,并且平稳地置于了堂上,丝毫没有被灼伤的表现。
陈氏此时似乎明白,为何庄皇后会放着这百家之女不选,却偏偏点了这个一无声望,二无家世之人。
五殿同开讲堂,陈氏所述章节会以最快速度告知各殿的传礼官,再由传礼官讲述相应内容,这便要求传礼官要十分熟悉《礼经》乃至大典仪式的内容,每个殿外还有专门的监课之人,若是传礼官未将陈氏之言讲述清楚,或者内容有误,监课便会立刻提出。若真的有那时,这传礼官便不可再为众人传课。
陈氏每日开堂两个时辰,连讲七日,传礼官传述之时只能站着,必须仪态端持,而这第一日,阿宁的手便未从袖中展露过。
第一日课毕,传礼官微低头颅与殿上众人相互见礼,亦受其礼拜,拜谢传授之恩。待众人纷纷离去,今日任务方才算结束。
阿宁正要离开,却见殿前宫侍赶来,朝她伏了伏身子,道:“陈姑姑请您。”
“请带路。”
宫侍在前领路,将阿宁带往第一殿,陈氏此时已然在那等着。
待阿宁走近,陈氏看向她宽大的衣袖,今日阿宁着的是青山长悠服,两袖之上有翠色渐起。
“手给我看看。”
闻此,阿宁愣了愣,复才将袖中的双手递了出来。
果不其然,双手皆有不同程度烫伤,但她依旧这般传了两个时辰的课,却也不肯吭一声。但幸好的是,阿宁一部分手托在了炉足之上,才未至严重烫伤。
陈氏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道:“我也曾被启香炉烫伤过数次,便习惯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说着便将小瓷瓶中的药粉倒在阿宁的掌心,掌心立刻传来凉凉的触感。
陈氏低敛着眉目,细细地为阿宁上药。
“这五人中,唯你是靠着皇后娘娘举荐而来,你可否告诉我,娘娘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陈氏抬眼,一双黑瞳中不见被人利用的愠怒,反而是那般的平静。她早已见惯了权势谋划,既是皇后想要,还能在她面前谋划一番,已是给她脸面,哪里还能拿乔。
阿宁未见被人拆穿的慌张,反而看着陈氏的双眼,浅笑道:“娘娘想让您举荐我入礼祠。”
陈氏会意,道:“我知你从前并未有礼教经验,今日所为倒也不失礼于贵人之前。”
陈氏此前问过监课阿宁传课的效果,那监课对她面对众人不卑不亢,始终端持着和煦温婉的态度准确传述每一章节的内容很是赞赏。
“只是你从前才名不显,亦无礼教功名,若要入太祠有我的推荐还不行,还得有德高望重之人为你再做举荐,两厢齐下才有保障。”
太庙礼祠毕竟有大渊礼仪最高之称,虽也有宗室女子,但也是凭其家世而入,如阿宁这般着实有些难办。
“依姑姑之言,文太傅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