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愣了愣,如今局势初定,本不该谈这些,但苏瓷却道:“自然算。”
高位之上,重权在握,他依旧答她那让他放弃一切的赌约算数,阿宁敛了敛眉目。
“文史执笔可在?”
众人不知阿宁究竟要做什么,但殿旁一直在记录皇帝言行的文史执笔弱弱地答了一声“在”。上一次遇上阿宁,还是苏瓷给她那面令牌之时,大渊的执笔不止一人,但今日还是他。想到这里,那执笔摸了摸额头的虚汗。
皇帝并未阻止阿宁,那文史执笔便抬着自己的矮几到了殿前。
“吾……”
苏瓷以为阿宁是要他践行承诺,正要开口,却听阿宁朗声问道:“我此番救回先帝,是否有功?”
苏瓷不知她要做什么,答道:“是。”
“可该论功行赏?”
群臣倒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在百官朝会之上向皇帝讨赏的,而百官之前的张之栋已经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苏瓷微微愣了愣,问道:“你当真要文渊阁?”
皇帝这话,吓得那文史执笔的手抖了抖。
阿宁笑得张扬,当着大渊百官的面,道:“我桑宁求嫁大渊之主,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殿上一片寂静,百官微垂着头颅,却又想偷瞄几眼,全都不自觉拜弯了身子,看向殿前那明媚而张扬的女子。
高座之上,苏瓷神色微动,他看着那锦服女子,在天光之下,她的笑容如同旷野的风,肆意而昂扬。
苏瓷笑道:“好。”
此时一名臣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但我要你在百官之前,在文史执笔之前应我三件事。”
苏瓷看向阿宁,听她道:“第一,我不坐后宫,这帝宫关不得我;第二,我不朝皇帝,我见你无需跪拜;第三,若来日君心有变,再有佳人入宫之时,你不得阻我离去。”
三个条件既出,震荡殿堂之上,文史执笔的手一个劲地抖,这里面哪一条放在从前不是僭越之罪。然而百官之前,皇帝却似无半分犹豫,一双眉眼笑若春三月的暖阳,“好,我应你。”
说得是一个“我”而非“吾”,那是皇帝对桑宁的尊重。
阿宁看向殿前大气不敢喘的群臣,道:“我知你们认为我出身不高,坐不得你们的后位,我对于中宫要担的那些职责也毫无兴趣。”
说着她看向一旁承礼司的礼官,问道:“中宫之下,还有何位?”
苏瓷知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阿宁,此事……”
阿宁看了他一眼,复又问那礼官,“还请回我。”
那礼官见皇帝并不阻止,答道:“大渊礼制规定,中宫之下最贵者属贵妃。”
“那便贵妃吧。”
阿宁这话说得太过清浅,那礼官惊愕地看向她,又看了看皇帝,却见苏瓷道:“阿宁,你想好了?”
阿宁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眉眼,浅笑道:“想好了。”
阿宁并非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若来日中宫有主,便是她离去之时。
今日这朝会,倒是千百年未遇,桑府之女求嫁皇帝,还自己给自己选了个封位。桑宁之能群臣见证,对于她要入宫,前朝无人反对。氏族之中亦得姑苏来信,白氏教养之女,不失氏族颜面。不过几日光景,阿宁便将自己的终身之事定了下来。
春来三月惊雀,上京城十里红妆,虽是封妃,但皇帝却以帝后之礼迎娶桑府嫡女,在太祀见证之下,封位贵妃。
上京之喜,喜在天家。皇帝以九凤九冠之礼迎娶桑家嫡女。
太祀礼殿之内,皇帝着九龙朝天服与贵妃携手共入礼殿,桑氏虽封贵妃,却得皇帝授意,着凤傲九天服,于万民之前结天赐之缘。大渊嫁女通常以扇覆面,以显女子恬静、婉约之态,但这场天家的典礼之上,贵妃却弃扇露面,她与苏瓷笑着对视一眼,明亮如玉的双眸直视着大渊的礼制,直视着万民百姓。
一场典礼,贵妃自始至终未曾与任何人屈膝,只因皇帝许她可不朝天子,这大渊上下,又有谁能贵比国君。
阿宁看着与自己比肩而立的那人,从六岁至今,几番辗转,还是与他一同站在了这里。
身前的礼官还在宣唱着祖制,阿宁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低头,对那人道:“从前你告诉我,择夫君要择宜室宜家之人,为何?”
阿宁出走两年,也曾试着去寻找这样的男子,她原本想,自己所有该能养活一家人,便也无需夫君再这般辛苦,但辗转人群,她发现,男子该有高昂的志向,有家国的情怀,这是大渊礼制对男子的要求,因此她要找的那种夫君,莫说淮南,整个大渊都难寻。
苏瓷浅笑着看了阿宁一眼,却是不答这话。
有些缘分是天赐之福,有些缘分却是蓄谋已久。阿宁大概是未曾想到,身旁之人此生唯谋两件事,一者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