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早就饿了,任谁天不亮起早就下地干活,到这个点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们这不像农忙抢收不能耽搁时间,反正籽棉也要背回去晒上不能堆积太多的,所以便自个回去吃饭,用不着家里麻烦送来。
老袁氏一发了话,众人便麻利的收整好,背上一上午采摘下来的籽棉顶着头顶的日头把家回。
李家在不织布的时候,家务活都是每房轮着来的,一房一天,洗衣做饭,打扫院子,也包括喂猪喂鸡,而若是织布时,便只大房和二房轮着来,三房和四房的女儿就做些打猪草的活,李家喂了四头猪呢,猪草要不少。
今儿正好轮着大房负责家里的活,是以吴氏不曾下地摘棉花,也是一大早的就起来带着两个女儿和儿媳江氏忙活起了家里的一兜子活计。
这个点,日头都爬的老高了,早午饭自然是已经做好了的。
老袁氏等人一到家,家里的男人们帮把手搭了竹帘将籽棉都给摊晒上,便即开饭了。
李家人多,便是女人们挤吧挤吧勉强一桌能挤下,可男丁却是挤不下非得要坐两张桌子才行的。
三张桌子摆在堂屋里,每次吃饭,看着这人丁兴旺的场面,李老爹都是心中不住的点头的。
今儿也是如往常一样,众人按自己的老位置坐了,准备开动。
但女桌这边刚坐下来的蒋氏看着桌上的饭菜就忍不住加大了声音,“我说大嫂,今儿娘跟咱们天不亮的就起来去摘棉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瞧这汗都不知道出了几大碗,这就是你在家做的饭?”
只见桌上有一簸箕的苞谷面馍馍,和一盆冬瓜汤,还有一碗咸菜。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换做平常,这饭食本也是李家饭桌上的正常饭食,但一般农忙时,多少都是要见点荤腥的,不然谁受得住?
收棉花也是家里的一大进项,怎么就不算农忙了?
这些日子,蒋氏心里窝火,早就想找机会发作的了,今儿可巧,大嫂吴氏在家忙活,中午就整治了这么一桌饭食,可是叫她逮着说头了!
被蒋氏这么一说,吴氏立马不好意思起来,看向老袁氏道:“娘,儿媳今儿洗衣裳耽搁了些,松儿媳妇又忙着喂猪,没来得及取了腊肉煮等晚晌的,晚晌一定炒腊肉!”
蒋氏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话头,哪里肯轻易放过,闻言冷哼一声,“洗个衣裳能洗一上午?大嫂你莫不是又在河边跟哪家嫂子婶儿的说闲话耽搁的吧?”
吴氏这张嘴最是会水人,村里这些个老婆子小媳妇的,哪个跟她碰上,都是被她那张嘴说得舒舒服服的,说起她来,那都是竖大拇指,夸她是个贤惠的大媳妇。
蒋氏最是看不惯她这点,没少在背地里啐她马屁精。
吴氏仍旧是一脸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今儿洗衣裳遇上了七婶子,她问咱们家柏哥儿多久办喜事,又碰上继勇嫂子他们都在,这才多说了一会儿话。”
听到这话,蒋氏便不由想起,大房继去岁松哥儿成亲后,柏哥儿也定了亲,头一阵刚说定了今年冬月里办喜事。
他们这十里八村的风俗,都是办喜事的前一个月将彩礼送去女方家。
想着马上大房又要花用好几两银子,蒋氏这心里就不得劲的很,更别说,大房有三个儿子,她只有两个,如此光是娶媳妇,大房就得比她们四房多出一个人的花用。
且大房已经用了一个人马上又是一个人的花用,而她的椿哥儿才十三呢,定亲都早别说成亲了,这花用还有好多年才能花上。
由此,便又想到大房檀哥儿要去村塾,若读的好,明年就要送去范家学堂,一年就是五吊钱。
五吊钱啊!
一年又一年,不知得花出去多少!
只要一想,蒋氏就跟有人挖她的心肝似的。
凭什么就是大房啊!
他们累死累活的,竟净跟大房忙活了不成?
蒋氏心里有气,还欲逮着这话头再洗刷吴氏几句,但上首的老袁氏已经动了筷子,“吃饭,吃完了歇歇还要下地。”
说罢,看了吴氏一眼,“晚上记得煮一条腊肉炒了。”
“好叻,娘。”吴氏赶忙应了。
蒋氏心里不忿,看了眼没开口的黄氏,到底是没再揪着不放。
一时间,桌上都是嘴巴嗒吧咀嚼的声音,再没其他。
石榴拿了一个苞谷馍馍慢悠悠的吃着,不时喝一口只放了盐的冬瓜汤,倒也觉得鲜得很。
虽她上辈子后来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但小时候过得也都是苦日子,这般饭菜,她到这里吃了十余年,也已然是习惯成自然了。
若换做后面连着一两个月的老南瓜汤,配着这同样是黄色的苞谷馍馍那才真是无形有味道的饭食,香归香,却总能让人不自禁联想到某排泄物,从而影响食欲,偏她又是想象力太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