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面对严慈时的幽怨模样不同,崔史度在说起正事时,眼神坚毅而沉稳,一看就是个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老将。
能看出来,他与崔含之间,还是以他为主导。
徐静眼角微微一扬,道:“李源要坐实崔郎君和崔使君谋反这件事,就定然会对萧侍郎和赵世子下手,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萧侍郎和赵世子……”
“以徐娘子的聪慧,应当知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做成。”
崔史度淡声打断了徐静的话,黑眸沉静,道:“就如徐娘子所说,元在礼背叛了我们,如今的灵州城里,埋伏着许多元在礼和李源的人,元在礼对我和我儿身边的人了如指掌,只要我们的人一出现,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更别说要去到萧侍郎和赵世子面前了。”
徐静接口道:“而如今你们无法完全信任我,更不可能让我或者我手下的人去传话,是罢?我有个想法,只是,在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做?”
按照崔含父子的说法,他们原本显然没打算跟萧逸和赵世子联手,想自行突出重围。
“我们原本的计划,也不是不能和徐娘子说。”
崔含和崔史度身旁的将领立刻一脸紧张,正打算说什么,就见崔史度扬了扬手,眸色柔和地看了不远处的严慈一眼,道:“就像徐娘子所说,她如今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我们盯着,她便是想做什么也无法,何况,她是阿慈所信任的人,我相信阿慈的眼光。”
他方才除了在暗中观察徐静,也在暗中观察严慈,哪里看不出,严慈十分信任这個女子。
他静默片刻,突然自嘲一笑,道:“再说了,我们原本那个计划,也称不上多么绝妙的计划,也不过是孤注一掷的挣扎,说出来只怕还要让徐娘子笑话。
正如徐娘子所说,李源的人如今已是渗透进了灵州,两天后,他便会以我和我儿的名义发兵灵州。事实上,灵州城里有不少将领,依然是我们的人,只是当初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没有时间把事情真相告知别的将领,我如今担心的是,李源若以我和我儿的名义发兵,会误导莪们尚在灵州城里的其他将领……”
徐静心头微跳,立刻道:“崔郎君的意思是,到时候你们在城里的其他将领,可能也会带着他们手底下的兵士,参与到这回的战乱中?”
那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
从萧逸先前告诉她的情况来看,崔含父子在城里的心腹对他们十分忠心,若他们被李源误导了,以为崔含父子当真起兵谋反,还真的有可能加入进去。
到时候,事情就更难说清楚了!
一直没说话的程晓也忍不住有些急了,道:“他们好歹也是军中有等级的将领,多少还是有一些分辨能力的罢?”
徐静脑子快速转动,突然道:“莫非,除了元在礼,你们在城里的心腹中,还有人背叛了你们?”
如程晓所说,崔含父子手下的心腹定然都不是些等闲之辈,在如此诡谲的情势下,他们只会更加慎重,理应不会那般轻易就上了李源的当。
但如果他们之中,有叛徒呢?那个叛徒装作对崔含父子十分忠心的模样,率先带领军队响应他们的谋反,很可能会混淆其他人的判断,让他们在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否则,崔含父子不至于如此忧心。
崔史度微愣,忍不住认认真真地看了徐静一眼,道:“徐娘子果然不是一般人,没错,虽然我们还没有十分确切的证据,但已是几乎可以肯定,我们在城里的人中,除了元在礼,还有另一个叛徒,只不过元在礼在明,他在暗。
届时,李源以我们的名义起兵后,他会率先响应李源,并说服其他人一起起兵。”
严慈听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那你们到底想怎么做?”
应该说,能怎么做?
这怎么看,都是一局死棋啊!
见严慈主动跟他说话,崔史度眼神一亮,显然十分激动,忽然,他撇了撇嘴,一脸幽怨道:“能怎么做?这一切虽然是李源的阴谋,但也是我们平日里疏于防患导致的。这些后果,我们必须一力承担。但含儿还年轻,我作为父亲,总不能让他涉险。届时,我会带领一队精兵,冲进城中,大声说出真相,我们的人见到我,自是会明白一切……”
“这也太危险了!”
严慈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盯着崔史度,一脸欲言又止。
崔史度看得心花怒放,表面上却是越发幽怨,长叹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你先前说的,这是我的先辈结下来的因,只能由我来承担一切,结束这个果……”
严慈的双手猛地紧握成拳,嘴张了又合,一旁的崔含看不下去了,谴责地瞪了自家老父亲一眼,道:“阿娘,你放心,虽然我们确实计划由父亲率兵冲进城里,但我们会兵分六路,混淆敌人的视听,掩护阿爹顺利进到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