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襄阳,这襄阳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荆州重镇,北接南阳帝乡,南俯长江云梦泽,可谓是中原大城,咱们今个不说什么战斗的事儿,就只说一说,昔日玄德公在此携民渡江的故事。”李承也盘膝坐下,不顾忌这船舱之内阴湿狼藉,娓娓道来。
“曹操昔日南征,先在博望坡被卧龙先生用计谋一把火烧的鬼哭狼嚎,曹仁逃走回去复命,曹操为了报仇,分兵八路,亲自率领,杀奔樊城而来。而偏生这个时候,荆州牧刘琮被蔡瑁等人劝说投降了。
玄德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又惊又怒又伤心,惊的是曹军势大,自己兵微将寡,樊城池浅城薄,伤心的是这襄阳百姓竟然就这样要遭受无辜灾难,曹贼可是会屠城的!”
说到了屠城,苗乙默默,有几個屯田兵的脸上大变色,在灯火的掩映下,越发狰狞了起来,“卧龙先生,料定襄樊抵挡不住,便劝玄德公放弃樊城,渡过汉水,往襄阳退去。”
“可皇叔已经在此地和老百姓们相处多年,如实抛弃给了杀人成性的曹贼,又如何交代呢?于是皇叔在城内张贴了布告,又令孙乾、简雍在城中声扬曰:“曹兵将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愿随者,可一同过江。”城中百姓,皆宁死相随。皇叔令大将关羽在江边整顿船只。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号泣而行,两岸哭声不绝。”
梁磊举手,“郎君是不是也在其中?”
李承点点头,“先父是襄阳守门吏,也是跟着玄德公一起南下的,吾一家人都是。”
“那时候刚好是秋天,秋雨连绵不绝,大家伙带了好多东西,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家当,但多少也是衣服被褥,想着这些东西还能用,将来到了南边后,起码能用一用,”李承半是讲故事,半是回忆起了自己那时候的遭遇,“可这样的大雨,将大家伙都打湿了。”
“大家怕曹兵追来,狼狈地上船一起到了南岸的襄阳,那时候襄阳却已经不肯开门了,玄德公大声疾呼,刘琮只是躲在城内不敢说话,这里又有人自发的和玄德公一起南下了,人又变多了。此内,也包含了吾的父亲母亲一家人。”
好多人死在了路途中,有些老人家不愿意拖累家人,趁着人不注意,就躲在了道路的草丛树木中等死,也有的老人小孩发病身亡,没处安葬,就地就扔进了汉水之中。
李承的姐姐那时候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父亲李鸿抱着行走艰难,而自己在行船的时候,却不小心掉落了滚滚的江水之中,险些一命呼呜。母亲震惊的差点惊厥过去,还是一位少年郎跳水将李承救了上来,那时候不知道是谁,现在李承是知道了,那就是关平。
李承是亲历者,将这事又讲的分外仔细,众人听着船外传来的阵阵水波浪拍打船舱的声音,似乎身临其境,就连苗乙,原本只是随意听听,但听到李承不小心落水,要被浪涛卷走的时候,竟然也眨了眨眼睛,双手捏紧了。
“百姓们此时不得不逃命,但又是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去逃难他处呢?一时间江上、岸上哭声连天,有一位母亲,怀中的孩子不甚死了,将士们就丢进了江中,那尸体浮浮沉沉,竟然就随着江水飘远了。”
“那母亲哭的死去活来,又要跳江随着自己的孩子去了,却被其他人给拦住了,玄德公看到如此场景,不由得捶胸大哭,“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哭。”
众人听得纷纷落泪,青壮们虽然听过了一次,可这么一路而来,在这战场边,汉水上,听这个发生在附近的故事,更有滋味,那些屯田兵们虽然分属魏国,可实在羡慕这些人,听到这么一路困苦,又听到刘玄德公预投江,无人不流涕,苗乙的眼角也红了起来。
“临难仁心存百姓,登舟挥泪动三军。至今凭吊襄江口,父老犹然忆使君。”
李承念了一首诗,“所谓仁义,或许很多人觉得不重要,尤其是曹贼!可玄德公从来都是以民为本,征战四方多年,从未屠戮百姓,反而在杀人狂魔到来之前,尽量护住苍生,可谓仁德之主也!”
“吾等都是曹贼的屯田兵,难道不知,屯田之苦吗?”
“当然知道,”有人义愤填膺,显然是没有被消磨血性的出头菜鸟,“吾等为大军日夜耕种,所得的粮食却不许我们吃!”
“这就是曹贼的本性,”李承点点头,“压榨汝等屯田兵,反而将那些蛀虫养的肥硕,不把人当人!”
不把人当人。这个话,真的很震惊这些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深夜听了一些故事,又听着李承解释了一番,这一夜之中,竟然有许多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李承出了船舱,周鲁也在一旁听着,虽然他昔日也是亲历者,可到底是没李承这样的口才和文思,听下来也是唏嘘不已,“郎君是想用这样说故事的方式,来感化这些人吗?”
“能感化最好,若是感化不了,”李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