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中年妇人还是不肯起来,一味跪求,她不明白什么官面上的大道理,但这位李郎君先是抚恤了自己家里人,还拿了过年的东西来,一家老小,都是要感谢的,若是要问自己拿一些什么珍贵的东西,也应该给。
她虽然愚钝,却是不瞎,那个薛老头仗着李郎君的势,如今虽然管着农活,可居然自己個都不动手了,只是在边上看着,薛四娘那丫头也天天吃好的,都长成了漂亮的小姑娘。
她既然这么请求,李承也没有办法,于是把小黄收了下来,先在自己身边带着,大概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这年岁要他去屯田也太辛苦了,就先暂时在家中帮忙家务跑腿好了。
黄家妇人听到这样,很是高兴,“郎君是要买了黄小为奴吗?”她的意思马上就要送出去,不要在家中继续浪费粮食了,在李家当奴婢,日子过得比寻常农户还要好。
李承严词拒绝了,他没有收奴仆的习惯,之前那个张图是收留来的,何况这乡里乡亲的,“就在吾家呆着罢,也不必是什么卖身不卖身的。”
两户人家出来,李承的身后多了两个小人儿拖油瓶,小黄和另外一户梁家的小丫头,这丫头家里还算是梁老丈的同宗,只是还不算近派,故此日子也不算好过,李承顺带着也带来了。
带了两个小人回家,崔氏倒也没有很生气,李承原本有些惴惴,还以为母亲会怪罪自己乱收人回家,她先是命两人下去收拾一下,把李承和李梦小时候的衣裳拿出来给他们穿,又打发李承去江鱼渚和众人庆祝,这才对着李梦说道,“家中要多住几个人了,如今李家是别部司马家,没有下人来迎来送往,可不妥当。”
“母亲要买奴仆吗?”李梦提醒道,“承弟似乎并不喜欢蓄养奴仆。”
“这奴仆乃是大户人家必须要买的,不过外头买来的人,的确是不放心,”崔氏知道自己儿子有许多学问懂得,这些东西都是最金贵的,若是外人进出太多,实在不放心,但是家里现在的确是生发起来了,张图和薛大牛要忙着屯田所那边的事情,家里就只有一个薛四娘小小个,发挥不了什么大用场,李梦是姑娘家也不适合,所以还是需要人手。
“既然不喜欢买奴婢,就找几个人来帮衬,”崔氏想了想,“庄子里手脚干净利索的,找两个人来帮着打理家中厨房,只是还缺一个管家,迎来送往,也是需要的。”
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要母子三人出马,虽然不至于说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多少也要有些流程必须走起来。
李承把人交给了母亲,随即到新楼处喊人,糜信还赌气不理,李承于是喊上张清,“方主日日思索有什么用?还不如去跟着吾瞧一瞧大家伙。”
“今个炖下了萝卜羊肉,还加了厚厚的老姜和茱萸,冬日里最是益气补血强壮身子,那味道哦,”李承故意啧啧地很大声,“只怕是神仙闻到了都要流口水。”
“岂不闻,羊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吗?”
张清有些迷茫,下楼来依旧是一副邋遢模样,李承见到他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干净整洁,都是一些污渍,见到他如此,李承笑道,“道士已进道之三味也!”
“什么是三味?”
“不修自身而修天下之道,不求自己超脱而求万民之福,不求名声而寻道之真,可谓三味也,”李承随意解释道,“汝之前穿着如此华丽,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若是世外高人,老百姓又怎么会知道君和他们同为一体呢?”
这又是让人振聋发聩的话,张清还来不及思索,糜信冲下楼来,咬牙切齿,“好酒好肉,如何能错过,吾一定要多饮几杯!”
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一个衣衫邋遢的道士,再加上衣衫简朴却又是精神抖擞的李承,如此三人到了江鱼渚,大家伙都已经等着了,见到李承前来,掌声雷动,又连连呼喝:
“恭喜司马!”
“郎君司马!”
“那个什么江东瘦耗子,也是司马,哪里比得上咱们郎君威风!”那些北来的屯田兵们本来都是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状态,但是到了南边后,少了许多压迫,吃住也算不错,许多天性本来跳脱的人,一下子就恢复了本性,这会子闹腾庆祝起来,热闹极了。
李承哈哈一笑,朝着众人连连拱手,眼前的这一批人,这么百来十个,就是自己最开始并且是最坚强的底气了,“大家不必多礼,今日糜三郎带了酒来,就是为了犒赏诸位,庆祝一下!”
李承南下回家,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庆祝的事情,一来荆州军那边没有消息,二来的确死了人,人家家中还正在悲伤,就大肆庆祝,的确不合适。
两头羊已经宰杀好,多用了好些辛辣调料,用大锅炖着,加了许多江鱼渚出产的萝卜,正在咕咚咕咚的冒热泡,汤色米白,上面还泛着淡黄色的油脂,香味四散,糜信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虽然已经上锅许久,也早就到了羊肉熟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