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肆不大,是前堂后厨的格局。
前堂横纵不过十步左右,摆了一些草席和食案。
大汉黔首一日只吃两餐,不是不想吃三餐,是吃不起三餐。
辰时进朝食,又名饔;申时进哺食,又名飨。
至于豪猾大族,当然想吃几餐就吃几餐,不会有约束。
樊千秋和淳于赘走进食肆的时候,是申正时分,所以人很多,空位甚少。
二人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之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僮仆就过来招待。
“二位君子要些什么吃食,只管与小人说,保你们满意!”僮仆机灵地说道。
樊千秋原想要食单来看看再决定,但想起自己不识字的人设,只得作罢,苦思冥想该点些什么。
没想到淳于赘却会错了意,只当樊千秋是因为囊中羞涩才犹豫不决。
“大兄,这顿饭食我来出请,想吃什么随意便是了。”淳于赘说道。
“可有豆羹或麦饭?”樊千秋怕自己吃不惯大汉食物,就挑了两种听起来比较保险的食物来问。
“这自然是有的。”僮仆笑着答道。
“那……那我要一碗豆羹。”
“诶,大兄这就客气了,莫替我省钱,一碗豆羹哪够?”淳于赘颇豪爽地说道。
“一碗豆羹足矣,不需要旁的了,饮酒太多,吃不下……”樊千秋连连摆拒绝。
“那就来两碗豆羹,里面要加羊肉和莼菜,再来两份旨蓄。”淳于赘定了下来。
樊千秋一听这食材搭配,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这旨蓄就是腌渍的泡菜,想来味道与后世差不多。
豆就是菽,也就是大豆,所以豆羹类似于煮过火的八宝粥,味道也不会太奇怪。
莼菜作为一种蔬菜,加入豆羹里似乎不应该有异味。
所以问题出在了羊肉上。
现在这個时间点,张骞出使西域尚未回来,许多后世常见的香料还未出现在大汉。
樊千秋实在不相信姜和葱可以完全降伏羊肉的膻味。
大豆和莼菜加上羊肉,煮成一碗糊糊,总让樊千秋想起巴拉特的糊糊美食。
樊千秋连忙就想劝阻,但那僮仆看到淳于赘出手阔绰,自然不给樊千秋这个机会,三言两语就将账算清了。
“豆羹二钱,羊肉五钱,莼菜旨蓄合一钱,每样两份,合计18钱。”僮仆笑着说道。
“好,若是不够我等再添!”
“好嘞!”
“赘啊,大兄我吃不……”樊千秋还想拒绝。
“大兄不必与我客气,这十几个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淳于赘说罢就从怀中摸出了一串钱,从中数出十八枚,塞到僮仆手中。
后者根本没有理会樊千秋,收了钱又谢过一句,转身就朝后厨跑去了。
只留下樊千秋一脸苦笑地摇头,看来这顿黑暗料理是躲不了了。
不多时,二人所要的饭菜也就上来了。
盛在陶豆里的旨蓄是萝卜和姜腌渍的,散发出轻微的酒糟味儿,并无异常。
装在陶簋里的豆羹是墨绿色的糊糊状,其中还有羊肉块,也不知是哪部分。
樊千秋实在下不了口,但架不住淳于赘的盛情邀请,腹中又实在饥饿难耐,还是拿起木匙小口地尝了起来。
他原以为会难以下咽,可入口之后发现还不算太糟。
不知是不是汉代的羊饲养得好些,又还是做法上有什么独到之处,这肉和羹都并无膻味,反而有一些鲜甜。
莼菜的墨绿色看起来有些令人不悦,却又给豆羹增加了一份清香。
细品下来,这碗豆羹除了盐味略显不足外,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
樊千秋也是饿极了,一口接一口,越吃越顺嘴,搭配上那份酸辛的旨蓄,很快就把这一整碗豆羹刮干净了。
他抹了抹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吃食还能适应,这倒是一件好事。
二人“羹足饭饱”,就开始商量起今夜的事情来。
樊千秋虽已决定要入社了,但还是想对此事有更多的了解,未雨绸缪。
“我还有一事不明,这入社要不要留下什么字句凭证?”樊千秋问道。
“听旁人说过,要写一张入社的券书,名字也会被记到名录上。”淳于赘说道。
券是大汉日常生活中极其常见的一种文书形式。
一般用来做交易、借贷和所有权转移等事项的证明,上面会约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常见的券包括债券、田券、房券和卖身券等。
加入私社是承担了一些义务,并且获得一些权力,用券书来做这证明的文书很合适。
“这券书可要到府衙里留副本?”樊千秋记得,其他的券书都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