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桑弘羊,是刘彻在未央宫里的挚友和近臣。
“桑弘羊,今日来见朕,是又想出了什么赚钱的法子了吗?”刘彻故作严肃地问道。
“这几日,微臣在长安城听说了一件奇事,想到陛下可能也会感兴趣,特意来禀告。”桑弘羊伏在地上说道。
“你总钻营这旁门左道和市井小事,却不多读圣贤之书,将来如何替朕分忧?”刘彻语气威严,却已有笑意。
“朝堂之上,饱读圣贤之书的儒生朝臣数不胜数,不缺微臣这棵朽木,微臣能当好陛下的算吏,就不易了。”
桑弘羊半真半假地说着,虽然此刻还伏在地上,声音中却没有半点恐惧,听起来,倒像是在与天子开玩笑。
“不愧是市籍之家的子弟啊,来了长安那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一日比一日强了。”
“那都是陛下教得好,微臣若还是在雒阳,定然不敢在宣室殿里孟浪放肆!”桑弘羊果然没有任何惧怕。
“起来吧,就莫要装腔作势了!”刘彻笑着说道,终于让桑弘羊站了起来。
桑弘羊比刘彻年轻几岁,其貌不扬,瘦高貌黑,一双豆眼闪烁着精明的光。
他的这副模样,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侍奉天子身侧的中郎,倒像一個混迹于市井的行商。
其实,这长相也对得起他的身份。
桑弘羊出身于雒阳市籍商贾之家,十岁之后便开始在雒阳东市经商,十三岁时更因“精于心算”名动雒阳。
当时,天子下诏向天下征聘算吏,十五岁的桑弘羊被雒阳郡举荐入宫,从此之后,就成了天子身边的侍中。
桑弘羊入宫至今,已经六七年了,是天子最信任欣赏的近臣。
“这北城郭有什么趣事,与朕说吧!”刘彻平静地问道。
“陛下还记不记得东市东边的清明北乡?”桑弘羊问道。
“朕有些印象,去年你说那里的行商颇多,带朕去走过一遭。”刘彻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登基之后,刘彻经常微服私访,最初只是为了逃离这未央宫,到外边透透气,后来就成了体察民情的方式。
“陛下可还记得微臣说过,这乡里野市中的市租都是由私社代收的?”
“去年开春,你算出这长安城的市租还可多收五成,朕当时下令,让长安令命这些私社多收五成的市租。”
刘彻一提到钱,这眼睛可就亮起来了。
大汉征收上来的钱粮租赋有两个去处。
一是大司农,二是少府:前者是大汉国库,是大汉的钱;后者是天子私库,是他刘彻的钱。
去年,刘彻在马邑之围中颗粒无收,朝堂的抨击之声也颇多,但是这并未浇灭他北逐匈奴的决心。
刘彻从小耳濡目染,听的都是白登之围的窝囊事,看的都是汉室屈辱的和亲……他不想再如此窝囊下去。
在他的心中,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漠北无王庭!
要打仗,就得有钱!
大汉休养生息几十年了,大司农所掌管的国库非常充盈,钱粮多得装都装不完。
积攒下来的陈粟烂了,串钱的麻绳也断了,每年都要加盖新的仓署。
南军北军的军费都由大司农来开支,按理来说,有钱又有粮,要扩军打仗,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
但是,朝堂上有那么一些人,不同意对匈奴用兵。
刘彻每一次想从大司农中拿些钱出来,朝臣们都会跪在殿中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些人言必称是为了天下苍生,但实际上考虑的却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太平仕途。
为首之人,正是当今丞相、自己的舅舅——田蚡!
刘彻很想要独断乾纲,但这大汉的事情,还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
丞相是百官之首,朝堂之下的许多事情,没有丞相的支持,皇帝是干不好,甚至干不成的!
既然没办法让大司农把钱拿出来,刘彻只能从自己的“私库”少府中筹钱。
市租就是少府的最大的一个进项,与之相关的细节当然会引起刘彻的注意。
“这清明北乡,应该是由一个叫做万永社的私社协收市租,去年交齐了吗?”刘彻问道。
“微臣前几日去找长安令核对过,万永社去年一共欠了两成……”桑弘羊说道。
“嗯?义纵怎么说的?”刘彻有些不悦。
“义使君说了,万永社今年定能将去年短缺的市租补齐,而且不会再拉下亏空了。”桑弘羊解释道。
“可笑!这个义纵莫不是昏了头,去年万永社都收不齐,今年又怎么可能还上亏空!”
“让侍御史张汤去查一查这义纵,看看此子是不是从中得了好处!”刘彻拍案而起。
“陛下莫急,